蕭子真麵色陰鬱,眼神閃爍,忽的輕輕一夾胯下馬腹,那馬頗有靈性,以最輕的動靜,繞出軍陣,悄然來到張當陽側麵數丈之處。
蕭子真眼中冷芒閃過,不動聲色的一踹馬頭處得勝環上掛著的雕弓。
暗地裡極速張弓搭箭,瞄準張當陽的前心,一鬆手。
“嗖——”如星似火,離弦清響。
一道流星破風雪而至,直襲張當陽的心口。
張當陽正全力與許驚虎廝殺,哪料有人偷襲,待發現那箭來了,已然晚了。
大吼一聲,暗下決心,便是中了這一箭,也要先劈了許驚虎。
便在這時,一道綠芒如霧如風,從院內飄然而至。
那身形飄逸輕忽,看在眾人眼中,好像很慢。
可是眨眼即至。
一道玄色光芒閃過,手中長刀正擋在張當陽之前,“當——”的一聲,冷箭正中長刀上龍刻龍頭,稍微一滯,迅速落於積雪之中。
再看這突然殺出之人,將長刀一順,也不搭話,身形陡然懸起,半空中刀影化龍,那身形似乎緩慢到凝滯一般。
可蕭子真眼前,頓覺漫天刀芒,自雪天大幕之中駭然落下。
其徐如林,其侵如火。
蕭子真連舉刀相抗的力氣都沒有了,隻得死命一夾馬腹,一勒馬韁,大吼一聲道:“起來!”
那馬被他這一夾一勒,吃痛暴叫,兩蹄不管不顧的上揚。
整個馬身頭向蒼穹,尾掃雪地,竟直直的豎了起來。
便在這時,龍吟陣陣,那長刀一往無前,仿佛劈在空氣之上,驀然落下。
“噗——”一刀將那戰馬,從上至下,從頭到尾,劈為兩半。
一馬兩分,無聲無息的左右倒在雪地之中。
那蕭子真趁著那馬阻擋刀芒下落之時,一拍馬背,身形陡然懸起,向後疾退數丈。
饒是如此,左臉還是被刀氣劃了一個淺淺的口子。
再看這人擊退蕭子真,也不追趕,長身佇立雪中,將手中湮龍長刀一搠在雪地上。
刀芒雪落,綠衣飄蕩。
重棗臉龐,堅毅傲然。丹鳳朗目微睜,殺伐凜冽。
一捋胸前二尺美髯,淡淡道:“暗箭傷人,卑鄙!”
來者正是——關雲翀。
蕭元徹倒吸一口冷氣,默然一歎道:“關雲翀之威,強橫如斯。”
蕭子真見自己的戰馬橫死,心中大怒,忽的一順手中長槍,一道槍芒直刺關雲翀。
關雲翀冷笑一聲道:“小輩,你還差的遠!”
言罷也不見他如何作勢,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蕭子真一槍倒也氣勢驚人,頃刻呼嘯而至。
可是槍芒過後,蕭子真卻愣在當場。
眼前大雪一片,茫茫無際,冷風凜凜。
可是那裡還有關雲翀的蹤跡。
他那一槍竟紮進雪地數寸,震蕩的槍杆撲棱棱的亂顫。
蕭子真正在疑惑,忽聽身後一聲冷冽殺氣之音道:“在你身後”
蕭子真大駭,他這一槍紮來,竟被關雲翀無聲無息的躲過,更可怕的是連他如何催動身形的自己都沒看見。
這還怎麼打?
饒是如此,蕭子真豈願等死,隻得使勁拔出大槍,便要回身再戰。
關雲翀冷喝一聲道:“太慢了,死來!”
湮龍刀再動,竟又是看起來徐徐緩慢,然而卻瞬間即至。
朝著蕭子真當頭劈下。
蕭子真大駭,轉頭是不可能了,人轉回來,怕是也如那戰馬一樣屍身兩分了。
隻得見機行事,見招拆招。砰的一聲拔出大槍,也不轉身,獻槍杆,握槍頭。
一個倒卷珠簾,死命的朝著那襲來的潑天一刀擋去。
“嘭——”
刀正中大槍的鐵杆之上。
“哢嚓——”一聲,那镔鐵鑄造的槍杆,竟被生生斬斷。
蕭子真的身體不受控製,宛如斷線的風箏,朝著前方蹬蹬蹬的蹌了十數步,“吭哧——”栽倒在冰涼的雪地上,嘴還狠狠的啃了一口雪。
關雲翀一道綠影,疾衝而去。
湮龍清輝,白雪生光。
眼看一刀落下,蕭子真難逃一死。
忽的蕭元徹陣中一左一右,殺出兩人,左麵人手舞一對這折鐵大戟,怪叫連連。
右麵人手舞日月山河大刀,殺氣凜凜。
“關雲翀,老子便是拚著一個月不能喝酒,也要砸死你!”黃奎甲早就憋壞了,見蕭子真眼看便要命喪當場,再也不管不顧,他本就是步下將官,掄著兩把大鐵戟,不由分說,直取關雲翀。
“關雲翀,休得放肆,張士佑前來戰你!”右麵馬上戰將,正是張士佑。
那張士佑年少時與關雲翀有舊,更有些交情,所以一直猶疑,沒有出戰。
可是夏元讓敗績,許驚虎又被張當陽纏住不得分身。
眼前這蕭子真更是要命喪當場,隻得催馬上前,衝殺過來。
關雲翀原想將蕭子真一擊斃命,未成想竟逼得兩員大將從後麵殺到,隻得放棄蕭子真,轉回頭來,一擺湮龍長刀,冷聲道:“以一敵二,蕭元徹手下,竟都是些這樣的人麼?”
張士佑麵色一寒道:“雲翀兄,你雖勇武,可是今日大軍壓境,你也難逃就縛,不如早日降了,士佑保證,必拚死向司空求情!”
關雲翀冷笑一聲道:“大丈夫死生有何歡,死又何懼?忠臣豈侍二主耶?張士佑,你以為關某如你?”
張士佑聞言,一臉慚色。
黃奎甲哼了一聲道:“跟他廢話什麼,俺這就將他切開晾著!”
張士佑也知道多說無益,隻得同黃奎甲一起,殺了過來。
關雲翀撫髯大笑道:“痛快,今日我便看看你們兩個有什麼本事!”
言罷,湮龍刀咆哮而出,半空中一道圓弧刀芒,將二人來路封住。
黃奎甲是個夯貨,哪管許多,手中大戟不躲不閃,正砸在關雲翀的刀上。
張士佑卻是個機巧之人,知道硬抗關雲翀談何容易,一撥馬頭,錯身而過。
黃奎甲大戟嘭的磕在刀身之上。
卻忽的發現自己縱有千鈞之力,竟好似忽然不知被什麼力量給卸掉了一般,隻覺得那撞上的一刀,軟綿綿的沒有絲毫氣力,而自己全力一擊,竟也變得綿軟起來。
雖然感覺力氣被卸掉,但是他的鐵戟想要借力打力,卻是不可能了。
原來,關雲翀知道,黃奎甲的氣力便是放眼整個大晉,也是獨一檔的存在,與當年的段白樓相較,亦不惶多讓。
所以他暗中使了巧勁,以力卸力,這才讓黃奎甲覺得空有一身氣力,卻無用武之地。
便在這時,張士佑側麵攔腰一刀,橫斷寒江之勢,急攻而至。
關雲翀冷哼一聲,湮龍刀驀的朝地上一插。
張士佑那一刀正砍在湮龍刀的刀杆之上。
張士佑使了全力,可那湮龍刀隻是嗡嗡作響,連一絲一毫的搖晃都沒有。
關雲翀忽的雙臂橫推,朝著張士佑側麵而來的馬肚子上,轟的就是兩掌齊出,冷聲叱道:“下馬來!”
“轟——”的一聲。
那戰馬唏律律的大叫一聲,四蹄揚開,撂著蹶子,朝著蕭元徹的陣營疾衝而至。
張士佑在馬背上翻上翻下,饒是抵抗不過,隻得爆喝一聲,身形自馬背上陡然懸起,半空中飄向關雲翀,日月山河刀高舉向天,以上示下,直劈而來。
關雲翀身形後退,向前揮刀,一刀逼退了黃奎甲,緊接著長刀向天,堪堪擋住了張士佑自半空斬下的一刀。
然而此時,那受驚戰馬唏律律暴叫,如發了狂一樣,一頭撞進蕭元徹陣列之中。
頃刻之間十數個兵卒躲閃不及,被瘋馬撞到在地,東倒西歪,慘叫哭嚎不止。
後麵的士兵這才急忙閃出一條路來,那戰馬怪叫連連,揚開四蹄朝著遠處衝去。
頃刻之間,沒了蹤影,隻餘蕩起的雪浪緩緩下落。
關雲翀敵住張士佑和黃奎甲夾擊,卻仍舊應對自如,湮龍長刀刀芒閃閃,似有龍吟陣陣。
那廂張當陽跟許驚虎皆衣衫半裸,打了個火花四濺。
這時蕭子真和夏元讓緩了口氣,見張士佑和黃奎甲那裡還好,可是許驚虎已經被張當陽逼得連連後退,暴喝不止。
夏元讓將受傷的虎口上纏好繃帶,心中暗想著定要在張當陽身上找回場子,倒提長刀直奔張當陽殺去。
蕭子真也從旁邊士卒手中奪過一根長矛,將長矛一擺,直衝關雲翀殺去。
大雪紛揚,皚皚白雪大地之上,七員當世最強的幾個戰力,兩相捉對廝殺。
刹那之間刀悍槍嘯,天地爭鋒,英雄本色。
關雲翀與張當陽雖隻有二人,卻將那五人逼得潑了性命,方堪堪戰平。
湮龍長刀,縱橫睥睨。
虎嘯蛇矛槍,霸道絕倫。
虎嘯龍吟,天地驚心。
這兩廂,廝殺了不知多久。
那蒼穹的鵝毛大雪,不知何時竟然漸漸停了。
可是無論戰與觀戰之人,竟皆未有發現。
兩廂爭鬥,驚天泣地。
蕭元徹眼中漸現豪烈之色,忽的朗聲道:“來呀,擂鼓,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