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綏爾對著薑花衫笑了笑,才慢慢閉上了眼。
子彈貫穿了她的下腹,鮮血汩汩噴湧。
“啊啊啊啊!”蕭瀾蘭嚇得抱頭鼠竄。
“綏爾……”
薑花衫抱著搖搖欲墜的身體,第一次感受到了害怕。這種害怕就像上一世忽然聽到爺爺的死訊,壓得她喘不過氣。
“綏爾!”沈眠枝神情大變,一邊脫衣服為傅綏爾止血一邊觀察四周,“衫衫,危險,我們先……”
話音未落,頂樓上空傳來刺耳的風噪聲。
三人抬頭,密密麻麻的黑色直升機占據了整個上空,旋轉的螺旋遮住了天上所有的星光。
一架直升機緩緩下降,艙門推開,沈嬌驚慌失措衝出艙門。
“綏爾!”
待看見傅綏爾渾身是血倒在薑花衫懷裡,沈嬌眸光失神,仿佛行屍走肉一步一步上前。
“怎麼會這樣?剛剛不是還好好的?”
薑花衫低下頭,聲音顫抖,“對不起,她是為了保護我。”
沈嬌失焦的眼神漸漸清明,她忍著痛苦,一手抱起傅綏爾,一手摟緊薑花衫,“不用對不起,這不是你的錯。”
薑花衫眸光顫動,含在眼底的淚水奪眶而出。
從知道這個世界的真相後,她再沒有掉過一滴眼淚,可是這次卻怎麼都止不住?
“枝枝!”沈讓跳下飛機,抓著沈眠枝上下查看,“怎麼樣?你有沒有受傷?”
沈眠枝搖頭,泫然欲泣看著薑花衫的背影,“爸爸,我沒事。是衫衫和綏爾保護了我。”
沈讓點頭,轉身跑到沈嬌麵前,半跪托住傅綏爾的頭,“阿嬌,先把孩子送去醫院。”
醫院走廊的儘頭是扇窗,清晨的露珠掛在玻璃上結了一層薄薄的霜。
手術室的燈和被暈開的血一樣紅。
沈嬌坐在等候區,心力交瘁望著手術室的門,沈眠枝靜靜握著她的手。
沈讓剛掛了電話,電梯門打開,沈家眾人全部到齊。
沈蘭晞往手術室的方向看了一眼,神色擔憂,“小叔,綏爾現在是什麼情況?醫生怎麼說?”
沈讓眼眶微紅,轉身背對沈嬌,小聲道,“醫生說子彈打中了胃部,就算彈片取出來,綏爾……也可能救不活了。”
救不活了!?
沈蘭晞怔愣,萬萬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
沈清予轉頭看向沈嬌,“那小姑姑……”
沈讓,“她應該心裡清楚。”
小時候學搏擊術的時候,人體脾臟器官、脈門死穴,沈嬌閉著眼睛都能摸中。
氣氛忽然變得沉重,誰都沒有再說話,沈歸靈掃了大廳一眼,默默收回目光。
又過了一會兒,電梯門再次打開,沈娥急衝衝跑出轎廂。
“瀾蘭!”
蕭瀾蘭手足無措坐在手術室前,猛然聽見沈娥的聲音,情緒瞬間失控,站起身撲向沈娥,“媽媽!”
沈娥見蕭瀾蘭渾身包著繃帶,人都嚇傻了,“瀾蘭,你怎麼成這樣了?誰打的?”
蕭啟跟著從電梯走出,正欲上前安慰,蕭瀾蘭轉身背了過去。
沈娥並不在意女兒的小動作,輕輕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撫。
蕭瀾蘭哪敢承認自己推沈眠枝被薑花衫打的事,含糊搖頭,“我沒事。”
沈娥拍了拍她的手,神情複雜,猶豫片刻拉著蕭瀾蘭,一起坐進了等候室。
薑花衫獨自一人坐在消防門後的樓梯上。
樓道很安靜,安靜得就像這個世界隻有她一個人。
牆上有扇小窗,外麵的世界灰蒙蒙的。
忽然,有腳步聲走近,白熾燈驟亮。
薑花衫不適抬起手,剛抬眸,就看見有道黑影在她身邊停了下來。
“走開。”她聲音有些啞,甚至有些不耐煩。
沈歸靈彎腰,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硬盤遞給她。
薑花衫放下手,一雙眼睛比兔子還紅,但隻是紅,沒有沮喪,也沒有灰心,更沒有被打倒。
沈歸靈看著她,“諾。”
薑花衫垂眸,盯著他指尖的黑色小玩意,啞著聲音問道:“什麼?”
沈歸靈,“纏了我一晚上要的東西,你說是什麼?”
什麼一晚上,就一個小時。薑花衫沒心思糾正,從他手裡拿過黑色硬盤。
她的手都是血,指尖抵上掌心時,沈歸靈眼眸黯了黯。
“你還想要什麼?”
“嗯?”薑花衫微愣,不解看著他。
沈歸靈故作不經意撇過頭,“你說的對,我的清白是你保下來的,於情於理我都應該報答這份恩情。”
薑花衫將硬盤放進口袋,吸了吸鼻子,“你認真的?”
沈歸靈沒有看她,嗯了一聲。
“什麼都可以?”
沈歸靈想了想,“隻要我力所能及。”
薑花衫不假思索,“我想要你答應我一百個要求,我說什麼你都不能拒絕。”
沈歸靈眉梢微挑,轉頭看著她。
薑花衫垂眸,“不行就算了,綏爾……”
沈歸靈眸光微動,“好,我答應你。”
薑花衫錯愣,瞠目看著眼前的少年。
她的目光炙熱直白,看一眼就感覺心口在灼燒。
沈歸靈掩眸,情緒有些複雜,“有件事要告訴你,綏爾……”
“綏爾!!”
突然!走廊外響起沈嬌淒厲的嘶喊聲。
薑花衫神情微變,起身打開消防通道的門跑了出去。
沈歸靈慢慢直起身,透過漸漸閉合的門縫看著她驚慌失措的背影。
“綏爾!綏爾!”
沈嬌幾乎失去了所有力氣,依靠在沈眠枝的肩膀上。
沈讓、沈澈神情凝重。
醫生小心翼翼解釋,“請家屬快點做選擇,耽誤的時間越久,患者就越危險。”
沈讓一時拿不定主意,轉頭看向沈蘭晞和沈清予,“你們說,怎麼辦?”
傅綏爾的情況很糟糕,胃部大出血,如果不把彈片取出來血根本止不住。可受傷的位置特殊,如果手術稍有差池,胃液倒流腐蝕內臟,傅綏爾會被活活痛死。
鯨港最好的術科聖手都在這,沒有人看好這場手術,他們讓家屬做決定,其實就是讓沈嬌決定傅綏爾的死法。
這讓沈嬌怎麼能接受?
沈清予吐了一口濁氣,“這還用想嗎?不做一定死,做了就有生還的可能,那還猶豫什麼?”
醫生,“綏爾小姐送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失血過多,就算輸血也支撐不了這麼大的手術,以她現在的體力極有可能撐不到手術最後。”
言外之意,連這場手術都是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