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演的身軀上,一股異乎尋常的寒意悄然蔓延。
他侃侃對上官飛沉聲道:“顯然,坦西人早已預見到了這一日的到來。我揣測,倘若神降未能如願,他們亦已決意以生命殉其信仰。此地偏遠閉塞,食物匱乏至極,他們用餐之時,總是將最珍貴的肉食優先給予年幼的孩童,而自己則滿足於殘羹剩飯。這看似熱鬨非凡的場景,實則深藏著絕望的哀愁。他們飲著最為粗鄙的酒液,卻義無反顧地踐行著心中的信念。或許,這便是愛的真諦所在吧。”
上官飛正欲言語,忽見一老仆神色慌張,步履匆匆而入,急切言道:“情勢危急,大祭司有請二位速至議事堂,請二位隨我來。”
陳演與上官飛目光交彙,神色變得異常凝重,隨即連忙跟隨老仆,疾步向議事堂趕去。
步入議事堂,隻見朱麗與娜莎在一旁低語,其餘眾人則麵色凝重,肅穆站立,空氣中似乎彌漫著一股不祥的氣息。
見到陳演與上官飛步入,朱麗的神色變得嚴肅:“我本欲讓二位多留幾日,好讓我這老婆子儘一儘地主之誼,並將我所知之事悉數告知。然而,此刻我卻希望二位能儘快下山。”
兩人聞言,不禁一愣,連忙追問:“究竟發生了何事?莫非是我們有何不妥之處,為何突然要我們離開此地?”
“發生了何事,你們當真不知?”一個身著黑衣短褂、頭戴白巾、麵容方正、手握開山斧的年輕小夥,怒氣衝衝地對著兩人喊道,“阿木老爹因你們的到來已撒手人寰,接下來,還會有更多人因你們而喪命!”
“此事與他們無關,他們隻是恰好在此,阿木老爹的事怎能歸咎於他們?”朱麗身後,一位年長的老者開口為二人辯解。
“不是他們還能是誰?阿勞端木大師一個月前就告知了我們真相。他們一個是蠱佛,一個是山魔,來到此地定會攪得我們雞犬不寧,人獸遭殃!”小夥瞪大眼睛,氣憤地說道。
陳演與上官飛越聽越糊塗,急忙打斷:“我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阿木老爹是誰?阿勞端木大師又是何人?為何說我們會帶來無窮後患?”
朱麗伸手製止了正欲繼續發作的小夥,緩緩說道:“阿木老爹是我們東坦西人最為敬仰之人。他原本是個打鐵匠,一生未婚,也無親生子女。然而,三十年來,他卻收養了我們族人的遺孤近百人,悉心照料,陪伴他們成長。因此,所有被收養的孩子都親切地稱呼他為老爹。阿果,便是阿木老爹收養的第三十三個孩子。”
朱麗稍微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阿勞端木大師,乃是西域紫教蛾龍寺的住持,與我們教主阿吉聖師有著數十年的深厚交情。上個月,他途徑此地,向我們傳達了他的預言。他告知我們,一個月後,‘佛魔齊至,後患無窮’。並說,要想破解此劫,唯有喚醒聖女的力量方可避免。於是,我們舉行了神降祭典,而你們,也恰好在那時出現在了祭典現場。我們成功喚醒了聖女,卻永遠失去了阿木老爹。”說到這裡,她的臉上流露出一抹淡淡的哀愁。
上官飛感歎道:“阿勞端木確實是一位令人敬仰的英雄,若我身處他的境地,恐怕遠遠無法達到他那般無私的境界。如此善良之人離世,確實讓人心痛不已。隻是,不知阿木老爹生前是否有過什麼反常或怪異的舉動?”
朱麗轉頭望向阿果,示意阿果將阿木老爹臨終前的情況告訴眾人。
眾人屏息凝神,目光全都聚焦在阿果身上。
阿果顯得有些緊張,咽了口唾沫,緩緩說道:“事情是這樣的。阿木老爹在參加完神降祭典後,因為感覺身體異常疲倦,便直接返回家中。由於太過勞累,他回去後就躺在床上休息了一會兒。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後,阿木老爹突然感到頭疼難忍,大聲呼喊著讓人給他送血氣丸進去。我們聽到老爹的呼喊聲,有的趕緊去取藥,而我和另外幾個則快步衝進老爹的房間。卻見他披頭散發,狀若瘋狂,在地上滾來滾去,不時用頭撞擊地麵,房間裡到處都是血跡和他口中的白沫。”
“我們當時都被嚇壞了,想要上前扶起阿爹,卻聽到老爹嘴裡不停地喊著,‘他們兩個不是人,不應該來這裡’,‘佛魔齊至,後患無窮’,‘所有人都要死了’。我們本以為老爹是在胡言亂語,正準備強行按住他,以免他繼續自殘。”
“誰知老爹突然抬起頭,那張血淋淋的臉上竟露出了邪惡的笑容,惡狠狠地瞪著我們。接著,他雙手用力一推,我們措手不及,七八個人瞬間被這股巨大的力量衝擊到了門外。”阿果說到這裡,仍然心有餘悸,臉色蒼白,聲音微微顫抖。
“等我們緩過神來,已經過去半個時辰。我們再次來到老爹的房門前,門一下子就開了。進去之後,我們徹底傻了眼。阿木老爹側身躺著,麵目黑紫,血管爆裂,臉上全是抓痕和撞擊的傷口,血液已經凝固成塊。他的手指甲全部被磨平,而在胸口位置,卻用血歪歪扭扭地寫著一個字。”阿果說到這裡,眼淚不禁奪眶而出。
“寫了個什麼字?”上官飛心情急切,搶著問道。
阿果用手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哽咽著說:“逃。”
“逃?寫了一個‘逃’字?這到底是什麼意思?”上官飛瞟了陳演一眼,隻見陳演眉頭緊鎖,似乎也對這件事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朱麗望了上官飛一眼,聲音輕柔地說道:“‘逃’的意思,就是儘快離開此地。”
“離開此地?為什麼要離開?僅僅是因為老爹留下的這個字嗎?是誰要離開?是阿果他們,還是你,還是我?”上官飛環視著在場的眾人,情緒激動地指著每一個人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