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話的是地壟上看熱鬨的沈婆子,六十來歲的年紀沒了男人,如今跟著兒子兒媳婦一起過,正好就住在劉翠真家附近。
劉翠真一聽往日裡和自己不對付的沈婆子竟然也出來說話,頓時火冒三丈,扭頭就準備開噴,結果聽林彥武繼續說:
“劉同誌,我們家怎麼花錢過日子就不用你操心了,你要有這閒工夫,還是把欠著大隊部的那麼多糧食給還上吧。”
“今年欠,明年欠,後年欠,是準備把欠條都帶到棺材裡嗎?”
林彥武知道,要論耍嘴皮子,自己真不是村子裡這幫老娘們的對手。
但是,他知道怎麼禍水東引,擴大戰局。
果不其然,聽到林彥武這麼說,不少看熱鬨的老娘們也一一叉著腰開始罵人:
“劉翠真,我覺得人家彥武說的一點沒錯,你有空盯著人家錢怎麼花,怎麼不把欠大隊的糧食還上?”
“就是,年年欠,年年欠,就沒有一年不欠的,一家子懶得錐子都紮不動,還有臉在這兒說彆人?”
“人家老林家日子過得好賴,起碼不欠大隊部糧食,村子裡這麼多戶人家,就你們家沒臉說人家。”
“哼,你們家倒是想吃包子油條,這會兒估計三個巴掌都抽不出一分錢來吧?”
劉翠真一見周圍幾個老娘們提起欠大隊糧食的事情,就跟瘋了一樣,原本還囂張的氣焰刹那間偃旗息鼓:
“你們……我說老林家,跟你們有什麼關係?有你們說話的份兒嗎?”
“我日你娘的,你還好意思說跟我們沒關係?”
沈婆子突然變成個被點燃的炮仗,直接火力全開:
“我家男人臨走的時候就想吃口細糧,要不是大隊部僅剩的一點細糧讓你們家借走,能讓我男人就那麼睜著眼睛走嗎?”
“你們家年年要借大隊部那麼多糧食,大隊部年年都要多留些餘糧,大夥兒分的口糧也就少一些。”
“大夥兒都評評理兒,那是借的大隊部的糧嗎?分明是大家的口糧,如今還有臉站在這兒說跟我們沒關係?”
“就是,你這借的是哪兒是大隊部的糧食,分明就是我們的口糧!”
“我呸,前些天都不見你們兩口子下地,這怕是家裡的糧食都吃完了,琢磨著下地乾兩天,好哄騙著再跟大隊部借糧食吧?”
沈婆子身邊的幾個女人也跟著起哄,平常她們可不敢這麼罵,主要是老王弟弟在高家溝公社當乾部,村乾部見了人家也要陪著笑臉說話。
今天這是林彥武開了頭,一直憋著委屈的沈婆子接了茬,她們這才敢跟著搭腔。
“你們……你們這是欺負人!”
劉翠真見人太多自己罵不過,隻能丟下這麼一句話,一扭身下地乾活去了。
“哎呦,劉同誌,打我記事起,你這還是頭一次主動下地吧?平常都是三催四請都來不了。”
眾人聽了這話,又是哈哈大笑,也一個個跟著下地開始鋤草,拔草。
林彥武跟在他爸身邊,訕笑道:
“爸,你彆生氣了,我這不是想著這兩年對不起家裡人,想補償補償你們嗎?”
老林有點小傲嬌,不想搭理自己兒子。
林彥武繼續說:“爸,昨天傍晚我和溫教授商量好了,我準備寫點稿子投到城裡的文學社去,萬一被選上了還能掙二三十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