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春良沉默了片刻,最終點點頭,也沒有意外,更沒有說什麼彆的。
都是幾十歲的人了,尤其是他的後半生還經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很多事情在他這,都完全不起波瀾。
夏遠都不敢說他能理解霍春良這些年的心酸和經曆。
吃的過程,大家都很沉默。
等到吃了一段時間之後,霍春良才是抬起頭來,打破了沉默:“我剛剛想了半天,對二位客人沒有什麼印象,應該不是在我的債主名單之中,請問兩位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您認為您賣的牛雜好吃嗎?”夏遠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轉而問道。
“好吃,但是這麼多年,也吃膩了。”霍春良放下了筷子,沒有浪費任何一塊。
“那您為什麼要選擇賣牛雜呢?而不是去選擇一些彆的行當來做?”
“不賣,能活嗎?柴米油鹽醬醋茶,這些都是血和汗來的,我也成家立業了,再加上,早年間因為我的事情,身上多了一大筆外債,我的違約金,各種欠款,都是一筆很大的數字,我當時的那點積蓄連九牛一毛都不夠。”
他輕輕出了一口氣,從兜裡拿出煙,敲擊兩下,取出一根,點上。
才是深深吸了一口,再緩緩吐出。
“這人啊,貧居鬨市耍十把鋼鉤,都鉤不著親人骨肉,富在深山耍木棒,打不斷的無義親朋,更何況那時候什麼情況了,所有人都說,我是個強堅犯,出事以後那些平日裡形影不離的人恨不得把我碰過的地方拿把刀割下來,急不耐的劃清界限。
我沒有人能靠得住的,我隻能靠自己,總不能因為我的原因,讓我一家老小跟著我受累受餓不是?
這就是生活,人也應該為了自己的生活去奔波,天經地義,不過還好,現在沒什麼人認識我,除了那些債主,我化成灰人家都識得我,除此之外,大多數人的記憶力還是不太好的。
不過也正好,也就因為這樣,我現在還能混得一口飯吃。”
“您結婚了?”夏遠一愣。
“哈哈哈,我都幾十歲人了,不結婚,老了誰養我?”霍春良大笑。
夏遠有些尷尬,對啊,是自己有些冒昧了。
霍春良離開娛樂圈已經很久了,早早和娛樂圈劃清了界限,再加上確實已經不是年輕人,人家結婚很正常。
“她是個很好的人,也很普通,當年所有人都嫌棄我,隻有她沒有,她還很開心呢,說是和電視裡的大明星結婚了。”
霍春良彈了彈手上的煙灰:“後來轉念一想,看夠了這世態炎涼,後來能有一個安穩的家,能過普通一點的生活,起碼有人可以寄托,有點希望能讓生活過下去,也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平平無奇的日常畫麵,夏遠則是一直暗中注視著霍春良,他不由暗暗點頭。
其實很多東西從平常的細節才能看的出個一二來,鏡頭當中反而看的不全。
也許是不為人知的經曆和心路曆程,現在的霍春良,看上去和曾經的他完全不一樣,身上沒有任何一點意氣風發和輕驕,也沒有了曾經的鮮衣怒馬。
有的隻是一個被社會磨平了棱角,經曆了大風大浪的,逐漸平和沉默,並且沉穩的中年江湖人的氣息。
這種氣質,和《師父》的主角陳識,就很像。
渾然天成。
固然,陳識就是一個混跡江湖多年的老師傅的形象,光有高強的武功是要不得的,肯定也無法飾演好這個角色。
對於這部片子,這個角色的定位,夏遠一直都很有數。
實際上,這就是一個江湖人情的故事,講述的是沒落的江湖當中,最後的那一點‘規矩’,還有活在‘規矩’上的人的故事。
所以他才不要新一代的打星做主角。
因為本質上這就不是一部單純的武打片,新一代的打星是演不出那種味道的。
在這一刻,他感覺到的是一個活生生的陳識坐在他麵前。
夏遠開口了:“霍老師,如果能有一個機會擺在您麵前,您還可以去出演電影,您會選擇接受嗎?”
“電影?有人找我拍戲?”霍春良先是一愣。
然後才是失聲一笑,搖搖頭:“彆逗了,我什麼名聲,我自己還是清楚的,沒有哪個片方會閒著無聊,來找我這個劣跡藝人拍戲,這隻是平白給自己的電影找罵而已,再加上....現在的生活其實也不錯,雖然很平淡,但是也很充實,我早就和那個圈子劃清界限了。”
“是我們。”唐穎說道:“我們想要請您出山,拍新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