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道:“那我也要出手了,砍下杜先生頭顱,解杜先生苦難
杜齊連忙看向沈樵山,道:“樵山公莫非要失信,斬我於此?”
沈樵山並不說話,隻是喝著茶。
周元卻道:“杜先生遊曆天下,見河山凋敝,民不聊生,故而殺民以解其難
“我見杜先生命途坎坷,心中尤憐,故提劍殺汝,正是效法於你,何來失信之說?”
杜齊心中大定,原來還是在論道啊,此子實在不按常理出牌。
他深深吸了口氣,調整狀態,打算慢慢與之周旋。
年輕人嘛,總是血氣方剛,說話帶著鋒利的刺,但卻往往難以做到周全,總會出現破綻。
“老夫何曾殺人?”
杜齊淡淡出聲。
周元凝聲道:“你見民不聊生,故送天下萬民於禽獸,與殺人何異!”
杜齊道:“安南侯讀聖賢之書,也帶兵打仗,為國效力,立下汗馬功勞
“他見天下百姓不易,故興仁義之師,何來禽獸之言!”
周元眯眼笑道:“好一個當代大儒啊!好一個巧舌如簧啊!”
“安南侯韓拓,喜食嬰腦,圈養女奴,驕奢淫逸,作惡多端,組織黑惡團體,拐賣人口,開設賭坊,害得多少百姓家破人亡,可謂是天地不容!”
“然此等邪徒,在你口中,竟成了改天換地的仁主,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杜可溶!你敢對著聖賢畫像掏心掏肺,誠心說話嗎!”
他指著杜齊大吼道:“你大聲說,韓拓是不是豬狗不如的畜生!他是不是作惡多端!”
杜齊也沒想到眼前的年輕人竟然有如此迫人的氣勢,更沒想到對方言辭如此犀利。
但他也不是吃素的,當即沉聲道:“聖賢在上,我杜可溶之心,赤誠一片!”
“安南侯或許不是明主,或許不是任君,但卻是實實在在的權臣!”
“由他來顛覆江山,破除妖妃專權,再好不過
“屆時,自有陳氏皇族子弟,重開大局,正如東漢之劉秀一般!”
周元突然笑了起來,眯眼道:“杜先生,這是你的肺腑之言?”
杜可溶作揖道:“聖賢畫像之前,吾為儒生,絕不敢胡言妄言!”
周元道:“那你其實不是反晉,是反昏君咯
完了,被繞進去了!
杜可溶想了想,才慨然歎息道:“不錯,老夫並非一定要反晉,而是反昏君,反這大晉**之朝堂!”
“好!”
周元抱拳道:“我就欣賞杜先生這般有擔當的儒生,那麼請問,你怎麼敢肯定,昭景女皇是昏君?”
說起這個,杜齊就是怒火攻心,大聲道:“你年紀輕輕,又隻在雲州、臨安生活,焉知天下百姓之困苦!”
“河南蝗災,難民百萬,屍骨如山,赤地千裡
“北方韃虜作亂三邊,多少庶民無家可歸,被虜去北方為奴為婢
“流寇、饑荒、土司、海患,大晉天下都爛透了,不是那妖妃亂權,還能是什麼!”
周元卻冷冷道:“隆慶三年,慶帝立律"田製不立"、"不抑兼並",導致土地買賣盛行,士紳豪強通過各種手段兼並土地,百姓被迫成為佃農
“明德十四年,德帝為了加強集權,增添監察體係,導致冗官冗費,國庫從此赤字,再無盈餘。而冗餘之官員,依附於黨派,尾大不掉,無法處理
“順天六年,順帝自詡天朝上帝,派出官員探海南洋,花費數千萬白銀,國庫內帑耗之一空,為補漏缺,又加三門重稅,已至於一年之內,百姓造反總計六十八起!”
“先帝奢靡,又癡迷於道,不理國事,以至遼東大半淪陷,北方蒙古崛起,中原流寇漸興,南方土司猖獗
說到這裡,周元死死盯著杜齊,一字一句道:“杜先生,豬不是一天養肥的,病不是一日而成的,這大晉天下之難,乃曆代積弊,卻皆要算在女皇頭上嗎?”
杜齊麵色蒼白,冷汗直流,一時間竟一句話也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