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少庚也是感慨萬千,點頭道:“是十一年了,叔父,我至今還認為我沒錯,我隻是做了大晉武將該做的事
鄧博尺笑道:“何為該做之事啊!”
曲少庚道:“鎮守河山,保衛百姓,北蒙不知死活,攻我大同,掠奪我大晉銀糧,屠戮我大晉百姓,我豈能坐視不管!”
鄧博尺歎了口氣,道:“此為將之道也,非為官之道也!”
“為將之道,則保家衛國,為官之道,則是逢迎帝心
“你做的事讓先帝不滿意,先帝自然要罰你,然而你偏偏又確實實在保家衛國,先帝便不能重罰你,否則啊,至少要砍你腦袋的
曲少庚咬牙道:“聽不懂這些話
鄧博尺道:“很簡單,皇帝也是人,也有喜怒哀樂,也會犯錯,也會大意
“先帝讓你按兵不動,你卻動了,即使你是基於戰事而作出的正確判斷,也要受罰,因為不罰你,就意味著先帝錯了
“身為皇帝,什麼都可以有,唯獨不能有錯
“什麼時候你參悟了這些,也就懂了為臣之道
曲少庚沉默著,想說一些激烈的話,但麵前畢竟是長輩,他硬是忍住了。
但一切都被鄧博尺看在眼裡,他拍了拍曲少庚的肩膀,道:“我不想你懂我這一套,武將還是純粹些好,否則大晉就真完了
“同時啊,當今聖君確實不同於先帝,陛下更務實一些,更敏銳而理智,乃是罕見的明君
“否則你哪有機會去浙江撿個便宜,起複津門啊
曲少庚道:“叔父,晚輩這次來,是發現了一個問題
“關於宣府那邊的守軍,最近正在收縮,並且大量購糧,似乎要…”
鄧博尺擺手道:“明義,我們好就沒聚了,還談什麼公務
“況且宣府也不歸你管,你是津門總督,便守好你自己的門戶,沈州都丟了,津門便是最後的屏障了
曲少庚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叔父,我擔心神京內會有變故,最近京營和宣府都不對勁…”
鄧博尺打斷道:“明義!你是武將!這些事文官可以摻和,武將不行,明白嗎!吃了飯便回津門吧,你以為你的行蹤足夠保密,卻不知這神京到處都是眼睛,早把你盯死了
曲少庚站了起來,目光灼灼,沉聲道:“叔父,你也知道,晚輩字明義,明義者,知曉家國大義,豈能知情不報,隱瞞君上!”
“無論是千刀萬剮,還是刀山火海,這皇宮,我曲少庚去定了!”
他一摔筷子,直接走出了府門。
鄧博尺眉頭緊皺,忽而又笑了起來,搖頭道:“錚錚鐵骨,怪不得能與北蒙相抗
曲少庚沒有喝酒,他戒酒很多年了。
他確定自己是清醒的,所以他才來見這位內閣次輔,然而他很失望,對方似乎早已忘了家國大義,隻剩下為官之道了。
隻是曲少庚還沒有走到皇宮,幾個遊玩在街頭的閨閣女子,便嘻嘻哈哈走來。
其中一個女子經過曲少庚身邊時,壓著聲音說道:“內廷司女衛傳陛下口諭,命你即刻回津門,預防東虜動兵,莫要過問神京之事
說話的同時,她已經將腰牌從袖中拿出,給曲少庚看了一眼,又忽而收了進去。
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又隱秘之極,把曲少庚都看愣住了。
他站在街頭,看著歌舞升平的神京夜色,不禁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