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的百姓已經擠滿了街道,他們從各處而來,衣衫襤褸,麵黃肌瘦,卻背著背簍,提著籃子,裡麵裝著饅頭,裝著果子,裝著白麵,裝著他們視若珍寶的東西。
“打勝仗了!俺們贏了!”
“軍爺們快來吃點東西吧!軍爺們辛苦了!”
“大同全靠有你們呐!不然那些蠻子又要進城了
“我兒子殺了幾個蠻子?可曾立了軍功?”
莊玄素呼吸頓時停滯,張大了嘴發不出聲音,眼淚終於忍不住流了出來。
她回頭看向周元,不禁撲進他的懷裡,抱著他啜泣了起來。
周元的身體像一座山,一動不動。
莊玄素哽咽道:“這裡和臨安府不一樣,這裡和神京不一樣,這裡像是另外一個世界
“周元,這裡向來如此嗎?”
周元點頭道:“無數年來,或者說,大晉立朝以來,數百年如一日,這裡向來如此
莊玄素像是失去了力氣,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她沉默了很久,才喃喃道:“像人的活得不像人,不像人的反而活得像人
周元道:“有良知的人會為此而動容,而我們該做的不是在這裡感動,而是去改變這一切
“做好準備吧,我們要出征了
莊玄素顫聲道:“還要打?已經犧牲了這麼多人了…”
周元目光凝肅,冷冷道:“所以才要打!這數百年的鮮血啊,這數不清的屍骨啊,若是蒙古不需要付出代價,那我怎麼向這些犧牲的戰士交代!”
“知道為什麼這裡的土地黃中帶紅嗎?這是戰士的鮮血浸染的
“為了我們的後代少流血,我們必須要把蒙古崛起的火焰徹底掐滅!”
“一定要打得他們再也不敢來!這裡才會和平!”
莊玄素抹了抹眼淚,咬牙道:“我跟你一起去,我也要殺人,我要為他們報仇
周元點了點頭,將錦囊遞給了閔天瑞。
他輕輕笑道:“不要打開它,貼身保護,不要遺失,等時機合適了,上麵就有答案
閔天瑞是個武人,不懂這種賣關子的話,愣道:“那到底什麼時候打開啊!”
周元道:“你會明白的,但我希望你永遠沒機會打開它
“閔將軍,戰士們的血不能白流,我要帶著戰士們出征了
“這裡交給你了
大同鎮沒有了戰事,但卻有比戰事更難受的事要做,屍體的認領,傷員的救治,家屬的安撫,還要重新招兵買馬,重新建立雄壯之師。
武將不喜風雅,為何?
因為詩詞歌賦中那些感情,所謂思鄉,所謂愛戀,所謂孤獨,所謂壯誌難酬…武將早已司空見慣。
在這邊陲重鎮,每一個戰士都在思鄉,比任何人都強烈,他們的愛戀是生與死的隔絕,他們的孤獨是麵對死亡,他們的壯誌是保衛河山。
他們每一個人都是一首詩,一首千古絕唱。
周元走了,並沒有帶著莊玄素,他需要她留在西北傳遞情報。
固原鎮和寧夏鎮的大軍聚頭了,六萬人馬浩浩蕩蕩,朝著沙井方向而去。
與此同時,在大晉的西南方向,向勇坐在馬背上,回頭看向貴陽府的城門,他要離開自己堅守的城池了,他要去四川幫忙。
東南方向,賊船靠岸,矮小的島寇提著刀,齜牙咧嘴殺了上來。這一次,他們的數量比以往更多。
山海關外,盛京,代善和阿拜對視一眼,帶著三萬騎兵朝北而去,他們要拿下葉赫部,徹底完成內部統一。
而在居延湖畔,巴爾圖汗王看著東方,目光深邃,麵色嚴肅。
他看到了自己的理想和宏圖大誌。
“我要走了
李玉婠對著他揮了揮手,輕笑道:“巴爾圖汗王,衛國公說他想我了,我要先去見他
巴爾圖汗王道:“留在這裡,與大軍同行,更加安全,也更加有利於雙方的聯係
李玉婠道:“當然,我也是這麼認為的,但他說讓我去
巴爾圖汗王皺眉道:“你武功蓋世,又是他的師伯,卻要聽他的?”
李玉婠捂著嘴,咯咯笑道:“世上有一個人能讓你聽話,這不是一件令人幸福的事嗎?”
“我過夠了自己做主的生活,他為我做主,我喜歡
“走了,巴爾圖汗王,祝你早日實現自己的理想
她騎上了馬,與洛誌遠並肩而行,朝著東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