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榕臉色一陣發白,咬著牙道:“你就問這個!”
周元笑道:“第二個問題,苗寨資源得天獨厚,有山有水,有果有魚,土地肥沃,人們勤勞,為什麼會過得這麼慘?”
木榕咬牙道:“還不是你們漢狗逼的!狗官!你嚇得到我?你以為你當官的就能嚇到我?老子當著你的麵都敢罵,要不是你們漢人朝廷窮凶惡極,我們怎麼會這麼慘!”
周元點了點頭,道:“當然了,甚至我還知道你為何這麼認為,因為大晉朝廷收稅太高,稅種太多,把你們逼得走投無路,被迫造反,男人都出去打仗了,自然荒蕪了田地
木榕穿著粗氣,大聲道:“那你還敢來!你知不知道!整個水西都在找你們!是不是還有兩個漢人藏著呢!三男一女,這才一男一女嘛!”
“要不是看在彩霓阿妹的份上,我已經把你們交出去了!”
好家夥,這廝把葉青櫻和彩霓互換了。
周元沉默了片刻,突然說道:“最後一個問題,問完我就走
木榕道:“好,你問!”
周元目光變得銳利了起來,沉聲道:“三年前,貴州宣慰司開始反叛,停止了對朝廷的納貢,這意味著朝廷至少三年沒有對貴州收稅了
“這三年期間,你們的稅,減少了嗎?”
這句話直接把木榕乾沉默了。
他愣了好久,才顫聲道:“你說什麼?朝廷三年沒收稅了?你胡說!”
周元淡然道:“木榕阿爺,我千裡迢迢來到水西,冒著生命危險見到你,不是為了說一句慌的
“你們與世隔絕太久了,外麵的消息是一點也不知道嗎?朝廷這些年,忙著賑災,忙著鎮壓叛賊和流寇,忙著抵禦外族,根本沒管貴州
“這裡壓根沒有上貢,沒有給朝廷不過一分錢、一石糧
“但是據我所知,你們依舊繳納著高昂的賦稅,甚至比三年前還要多!”
木榕嘴唇抖了抖,他本來性子就急,突然聽到這句話,也不知道該不該信,該不該反駁,一時間亂了,慌忙看向黎鬆。
黎鬆歎了口氣,低聲道:“木榕阿哥,你信葉公子嗎?我相信他
“我相信他說的是實話,我相信大晉朝廷並沒有問我們收賦稅了,我相信是土司老爺們在拿我們的血汗錢
“他們非但拿我們的,還把大晉朝廷給我們的賑災糧,也給截了
木榕一時間接受不了,忍不住大吼道:“不可能!土司都是同族同胞,都是咱們水西的人,怎麼可能自己人害自己人啊!”
哈,木榕老登你顯然沒見識了吧,生人賺三分、熟人賺八分的道理你是一點也不知道啊。
周元道:“那好,我問你,如果你們的錢都是大晉朝廷吃了,那土司的那些刀劍盔甲,是哪裡來的?”
“他們打仗的軍糧又是哪裡來的?”
“他們那麼窮,又怎麼給的軍餉?”
“莫非他們能憑空變出錢來!”
木榕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整個人都失去了力氣。
周元淡淡道:“很顯然,你們的錢是被他們拿了,造了刀劍盔甲,買了糧食,發了軍餉
“拿你們錢的同時,還能逼迫你們跟他們一起造反,於是人也有了,兩全其美啊!”
“木榕阿爺,我可以回答之前的問題了,為什麼苗寨的日子,過得這麼慘?”
“因為你們頭上的土司!早已把你們當成豬狗一樣!肆意宰割!”
“而我來這裡,就是要揭開這個真相,給苗寨的父老鄉親一條生路
木榕並沒有說話,他隻是呆呆坐在那裡,腦中一直回蕩著周元的話。
其中最關鍵的那一句,他死死抓住了——土司那麼窮,哪裡來的軍糧、軍械和軍餉?
事實勝於雄辯啊!他們以前怎麼就沒想到這一層啊!
不,或許有人想到了,隻是不敢說,說出來就要死。
或許有人想到了卻不願意相信,不願意相信同族之間還能互相欺壓。
木榕還不清楚,欺壓與否,看的不是民族,而是階級。
土司的權力太大太大,階級決定了他們可以對治下百姓做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