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鄭重道:“閩粵各地都差不多,經濟受到巨大打擊,百姓苦不堪言,沿街乞討者眾,也有部分百姓為了生存不顧律法森嚴,甚至故意犯罪,隻為坐牢能有口吃的,不至於被餓死。”
“洋人橫行無忌,他們幾乎可以在這裡做任何事,而不會受到懲罰。”
“強買強賣,暴力競爭,甚至就是單純的欺負人,我們也拿他們沒辦法。”
“百姓們最初還會選擇報官,後來發現報官之後反而還要賠凶手的錢,於是都選擇忍氣吞聲了。”
“這種忍受逐漸演變成了懼怕,甚至自覺低洋人一等,真是可悲可歎。”
說到這裡,張韜忍不住提高了聲音:“不過最近官服聯合辦案,把所有的洋人都抓了,百姓們雖然害怕,但心中也是高興的。”
“這麼長時間來,誰沒吃過洋人的虧?誰不對他們憎恨?心中的怒火早已憋慌了。”
周元道:“官府呢?官兵呢?”
張韜苦笑道:“王爺,隻要您一聲令下,廣東所有官兵都敢拿命去拚。”
“他們心中更憋屈啊,被洋人欺負,還被百姓戳脊梁骨,這種滋味誰受得了?”
“但凡是有命令,但凡是有機會,誰不想雪恥啊!”
他搖著頭,攥著拳頭,咬牙道:“彆說是他們,就連我張韜這種老滑頭,都恨不得把洋人大卸八塊。”
“去年秋賦,廣東隻有往年的七成,難啊。”
周元疑惑道:“可是我聽劉大人說,廣東交的銀兩,比往年多啊!”
“因為去年我沒貪。”
張韜苦澀一笑,低下頭小聲道:“王爺,您是聰明人,您肯定知道我張韜是個大貪官。”
“但去年我是真不敢貪了,也真不願意貪了,無數的百姓根本沒收入,為了交稅,那幾乎是割肉賣血啊!慘啊!”
“百姓窮苦,受委屈,被欺壓,國家又需要錢,需要造船養兵…”
“我就算是個畜生,我也不敢貪造船造炮的國命錢、養兵用兵的血肉錢!”
周元也是萬分感慨,連張韜這種人都長良心了,這說明…洋人的行徑,早已讓人無法忍受。
周元隻是長期不在這裡,體會不到其中的屈辱與憤怒。
他隻是緩緩道:“說不貪就不貪,其他跟著吃錢的人,能服氣?能收手?”
張韜咬牙道:“王爺,我不是隻會貪錢,他們敢亂來,敢不聽話,我有的是辦法收拾他們。”
話音剛落,四周便響起了一聲聲大吼。
“巡撫大人!巡撫大人!”
“救命啊,救救我們吧!”
“活不下去了啊,打吧,打死那群洋鬼子啊!”
張韜變色道:“怎麼回事!外麵怎麼回事!”
有侍衛稟告道:“大人,我們車隊被認出來了,百姓都圍過來了,不知道誰帶的頭,全部跪在地上啊!”
周元掀開車簾一看,隻見大街上到處都跪著人,男女老幼皆有,神情激動又憤怒。
他們紛紛大吼著,情緒根本控製不住。
“巡撫大人,把那群洋人都殺了!”
“把海洋拿回來啊!我們要出海撈魚的啊!”
“跟他們拚了!”
張韜連忙催促道:“快走!快走!理不得!”
此時此刻下去回應,並沒有任何意義,況且周元還在車上,安全問題也要考慮。
而周元則是道:“張大人,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張韜微微一愣。
周元笑道:“我們船有了,炮有了,百姓的憤怒已經到了極致了。”
“就像凹凸鏡向著炎炎烈日,千百倍的光聚在了一點,白熱化了,冒煙了,不得不燃燒了。”
“戰略決戰的時機,已經成熟了。”
百姓,也給了周元信心,給了他更多的踏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