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下一刻,她愣住了。
根本沒人理他,那些奴隸依舊跪著,爬行著,當她不存在似的。
“這位姑娘,快離開這裡,不然會有麻煩的。”
一個漢人著裝的中年人下了馬車,對著素幽子說道。
素幽子道:“他們…我分明已經斬斷了繩索,他們怎麼不逃?”
中年男子搖了搖頭,道:“因為那些繩索沒有套在他們的身上。”
素幽子不理解這句話。
她直接上了馬車,沉聲道:“你是漢人?你告訴我,這裡到底什麼情況?”
中年男子抱了抱拳,道:“失禮了。”
他先是道歉,然後再上了馬車,坐到了素幽子的對麵。
這個男人顯然是有文化水平的貴族,整理了一下儀容,才道:“鄙人楊重觀,陝西慶陽人,敢問姑娘怎麼稱呼?身著道袍,是否是道家弟子?”
“是,素幽子。”
素幽子沒心情和他瞎扯,而是皺眉道:“楊施主,你來這裡多久了?這裡一直這樣?為什麼?”
“窮。”
楊重觀道:“窮,就一定會這樣。”
“什麼?”
素幽子道:“窮地方我見過,但哪有這…”
楊重觀緩緩道:“窮,就一定會財富兩極分化,這就會導致地位兩極分化,有限的資源下,自然就會有人活得不如資源本身。”
素幽子疑惑道:“你是指…”
“對,你猜的沒錯,這裡大多數奴隸的價值,不如牛羊。”
最後這幾個字,震撼到了素幽子,她瞪眼道:“可是其他地方…”
楊重觀道:“其他地方就算再窮,有天朝律法綱紀群倫,是受到過曆代朝廷教化的,這裡沒有,所以落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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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歎了口氣,道:“這位道長,雖然你身著道袍,但氣質還是看得出來,不是窮苦人家出身。”
“其實你所見到的,隻冰山一角,如果你有興趣,我可以把這十多年的所見所聞,都告訴你。”
素幽子看著他,緩緩道:“你說,我聽。”
……
信,送到了。
原來楊重觀就是烏斯藏行都司指揮使。
他當麵打開了周元的信,紙上沒有一個字。
楊重觀對著神京方向作揖鞠躬,感歎道:“王爺是人傑,他這是肯定我的政績,認為不需要給我囑咐任何東西。”
素幽子不這麼理解。
她認為,這是元易子故意要讓她跑一趟,來這裡看看。
她看到了,她吐了三回,胃都徹底吐空了。
她是逃出這裡的,她待下去恐怕會發瘋。
但更令她崩潰的事,是她在走出城之後才想通的。
那一張皮,似乎她見過,有她的道韻在其中流蕩。
僅僅兩天啊,活生生的姑娘,終於成了聖徒,發揮了獻祭的作用。
素幽子衝進了高山,看到了溪流湖泊,她猛然響起了曾經在終南山聽到的話。
“如今大晉瘡痍遍布,民不聊生,無數人在黑暗之中飽受磨難。大師說這是輪回更替,我關陸不認同!”
素幽子低下了頭,不禁跪在地上,又乾嘔了起來。
記憶因此變得更加清晰。
“我與主公要做的事,是以大道之綱,燭照天下,驅逐黑暗,點亮光明。”
“我與主公修的是人間正道!”
素幽子癱在了地上,整個人都在發抖。
她明白楊重觀那句話了,繩索沒有套在那些奴隸身上,套在了他們的靈魂上。
無論怎麼解救,都救不活他們。
隻有以大道之綱,燭照天下,才能真正喚醒人的靈魂。
所以要和平,要崛起,要改製,開太學宮,開千古未有之霸業。
讓所有人都有機會選擇去做一個人,一個有尊嚴的人。
素幽子擦乾淨了眼淚。
她看著前方的雪山,又響起了一句話。
“晉衰落夠久了,百姓夠苦了,該是否極泰來的時候了。”
“弟子來到這個世界上,立誌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於將傾……弟子就是輪回。”
“所謂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弟子也屬於自然的一部分。”
“弟子的出現,何止是人間正道,也當是自然天道!”
話語在靈魂之中震顫,變得宏大,變得恢弘,如遠古的鐘聲,悠悠蕩蕩。
素幽子猛然一顫,感覺自己體內什麼東西破碎了。
她立刻檢查,發現沒有傷勢,道心就在那裡,沒有變化。
那破碎的是什麼?
偏見?狹隘?枷鎖?窠臼?還是那千百年的道家經驗?
她不知道,她隻想快點去甘肅鎮。
她想要見元易子。
不知道見了之後要說什麼,該說什麼,該做什麼。
但她就是要去見,這是最直觀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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