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路公交車的終點站就在南亭村委前麵,夕陽正好,還懸在宿雲山巔之上。/br九路公交車上午進城方向乘客擁擠,下午是出城方向乘客擁擠。/br蕭良返程回市區,正好跟九路公交車的高峰方向相反,他坐到空蕩蕩的車廂裡,與售票員四目相對。/br公交車經停鎮區,林羲背著書包上車來,她看到蕭良坐在車尾,小臉微微一怔,沉默了一會,眼神從蕭良的臉移開,坐到售票員前麵的靠窗座位上。/br公交車剛關上車門啟動起來,“砰砰”有人猛然在下麵拍打車門。/br車門再次打開來,兩個青年跑上來,衝著司機、售票員就罵:“你們TM家裡死人啊,急著趕回去奔喪?”/br蕭良見是鎮上兩名小混混,花格子襯衫青年瘦得跟竹竿似的,小分頭青年頭發梢還殘留著零星的摩絲泡沫。/br司機皺著眉頭回頭看了一眼。/br花格子襯衫青年瞪眼罵道:“你狗眼今天沒有帶出來,沒看到我們在後麵招了半天手?罵你還不服氣是不?”/br司機忍氣吞聲轉回頭去;售票員合上票夾也沒敢吭聲,眼睛瞅著窗外,似乎忘了要賣票這事。/br兩個青年靠著車門旁的立杆罵罵咧咧數落了一會兒,也挑釁的瞅了蕭良兩眼,見蕭良不像多管閒事的樣子,便又大聲嚷嚷著說城裡哪家溜冰場熱鬨、漂亮女孩子多。/br兩個青年不經意間看到坐在售票員前排座位裡的林羲,兩人瞳孔都放大了。/br吹著口哨,穿花格子襯托的小青年坐到林羲外側的座位上。/br留小分頭的青年坐到林羲前麵的座位上,轉過身來,眼睛幾乎都要貼到林羲的臉上,油裡油氣的問:/br“咦,小妹妹,你也是雲社初中的學生啊,怎麼以前沒有見過你啊?要不要跟我們去市裡耍?”/br林羲拿起書包想換個座位,不料坐在她外側的花襯衫小青年拿膝蓋頂住前排椅背,將路給擋住。/br林羲咬住嘴唇,努力想往外擠。/br小分頭青年伸手抓住林羲的肩膀,摸了一下她的臉頰,不滿的說道:“怎麼?小妹妹你看不起我們,哥哥就跟你說兩句話,你就要躲開,是什麼意思?”/br林羲受驚身子縮了縮,哀求的看向售票員。/br售票員視線又不自覺的移向窗外。/br林羲緊緊咬著嘴唇,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br蕭良走過去,伸手抓住小青年前排的座椅,將昨天砸牆壁還留下傷痕的手背露出來,眼睛盯住小分頭青年以及那個拿膝蓋頂住椅背擋路的花襯衫青年,嚴厲質喝斥道:/br“把爪子鬆開!前麵就是派出所,你們想乾什麼,欺負一個小女孩子,長臉了?你們來欺負我試試看!”/br“你媽誰啊,裝什麼老卵?”/br小分頭青年在鎮上橫行霸道慣了,沒想到真有人敢跳出來多管閒事,罵罵咧咧站起來就要衝出來揪蕭良的衣領子。/br蕭良哪裡會叫他有機會坐座位衝出來,窺準時機,一腳就狠狠蹬他大胯上,“砰”的一聲將他踹回座位上。/br花格子襯衫青年反應要慢一些,這時候才想到要站起來動手,蕭良眼疾手快,手像鐵鉗般,一把掐住他又細又長的脖子,狠狠的頂在椅背上,拿手指頂住他的眼睛,厲色訓斥:/br“你們最好彆給我動手,我現在把你狗眼戳瞎了,也是見義勇為!你們要有腦子,惹是生非之前最好多打聽打聽,你們今天欺負的是誰的女兒?林學同在監獄最多就關半年,是你們這兩個狗東西敢惹的嗎?”/br雲社鎮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br肖裕軍在雲社不僅跟陳申、範春江、周健齊、杜學兵、葛建國鎮上乾部關係密切、稱兄道弟,早年在獅山就闖出不小名堂,在雲社鎮那些地痞流氓裡更是大哥級的人物。/br昨天雲社發生什麼事情,普通民眾可能未必個個都知道,但蕭良知道這兩個家夥是鎮上的混混,抬出林學同的名字,就足夠將他們震住。/br花格子襯衫青年細長的脖子被狠狠掐住,一張蒼白擼多的瘦臉頓時就憋得通紅,幾乎要斷過氣去,沒有半點掙紮的餘力。/br蕭良冷漠無情的眼神卻是那樣的堅決,鐵鉗似的手沒有鬆開半分的意思。/br小分頭青年眼睛裡閃過一絲畏懼,最終沒敢站起來。/br蕭良這才鬆開手,訓斥道:/br“我是誰,相信你們也應該猜到了。肖裕軍這狗|逼東西,我都沒有怕過,你們可以試試我會不會怕你們!也彆以為在雲社橫行霸道,真沒有人敢站出來收拾你們!”/br不管花格子襯衫青年還伏著身子劇烈的咳嗽,蕭良抬腳將他的膝蓋往裡踢了一下,拉林羲出來,說道:“林羲你出來,坐到我那裡去,不要離我這麼遠;以後誰敢欺負你,把你爸的名字告訴他們聽……”/br兩個小青年最終沒敢吭聲,林羲拿起書包走了出來。/br蕭良見售票員這時候才轉回頭,回頭見司機還回頭往他這邊打量,氣不打一處,忍不住出聲訓斥:“你們都是吃乾飯的?沒膽子站出來製止小流氓,就不敢把公交車往派出所裡開嗎?兩個狗屁都不是的小流氓還能翻天了?”/br兩個小青年雖然強著頭不下車,卻也不再敢跳出來挑事;售票員嘀咕了兩句,也沒敢多說什麼,司機規規矩矩的開車上路。/br蕭良坐回座位上,默默看著車窗外的夕陽。/br他知道九十年代社會治安隻能說稍有好轉,對司機與售票員的沉默也不應該苛求太多,更多是他前世背負那麼大的委屈,見到太多的冷眼旁觀,心裡多少還有些難消的怨氣。/br公交車很快就開到宿城鎮,蕭良擔心這兩個小青年以後還會糾纏林羲,就陪著一起走下公交車。/br看到公交車漸漸遠去,林羲提著沉重的書包,才開口問道:“他們會不會找你的麻煩?”/br“不會的,”蕭良也不想給小姑娘留下爭強鬥狠的印象,笑了笑說道,“我對付這種人的辦法多著呢,你以為我會在車上跟他們乾起來啊?真要動起手來,我第一個領著你往派出所裡跑……”/br林羲笑了一下,像是燦爛的春天,但隨即又想到彆的事情,小臉垮下來,囁嚅問道:/br“我爸媽是不是會判很多年?”/br蕭良不知道該怎麼說。/br林學同及時收手,當然不可能會判很重;檢查出他身患絕症,判緩刑甚至直接取保就醫候審都有可能,但這樣的真相能叫小姑娘感到一點點的安慰嗎?/br何紅會判多重,蕭良現在也不清楚,畢竟南亭湖果汁廠的案子還剛剛展開深入調查,誰也不知道何紅之前的供述有沒有保留,牽涉有多深。/br“應該不會很重,”蕭良輕描淡寫的說了一下,又岔開話題問,“你姥姥怎麼沒來接你放學,是生病了嗎?”/br“姥姥早上是有些不舒服,但不嚴重,”林羲點了下頭,又搖頭說道,“不過姥姥說過放學不會來接我——姥姥聽人說我媽想要判輕點,就得想辦法把那筆錢還上,姥姥說要趁現在想辦法多賺點錢!”/br“哦,沒事就好,你回去寫作業吧,我要等下一班公交回去。”蕭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