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機廠整個班子發生垮塌性**,是九零年前後的事情;情況已經跟他爸媽在船機廠時完全不一樣了。
他爸想要捋順船機廠此時內部錯綜複雜的關係,從中尋找到一些蛛絲馬跡,也確實需要跟此時船機廠的乾部職工多打交道,旁敲側擊了解更多的情況。
他媽卻完全不知道裡麵的內情,還以為丈夫得知錢少斌在蔣家園後街擺夜宵攤後,照顧夜宵攤的生意之餘,順帶過一過酒癮。
她看到蕭良突然跑出來,忍不住嘀咕道:“你們兩個小的整天都不著家,現在老的也學會在外麵浪了——都快過年了,你跟你哥不會都不回家過年了吧?”
“……”
除夕、春節當天車間裡的生產線都不會停,蕭良肯定也不能當甩手掌櫃,將事情都丟給顧培軍、徐立桓他們。
再加上年前年後的廠裡鎮上各種春節慰問、酒局,他跟他哥蕭瀟還真就隻能抽時間回家吃個年夜飯啥的。
想到這裡,蕭良跟他媽說道,
“要不你們春節期間也住到雲社來?我那邊的房子都已經打理好了,可以住人了。”
陳富山案發生後,除了他爸媽逢年過節會拿上禮物到陳橋老家看望一下老太太,儘一下身為子女的義務外,他家跟蕭家兄妹基本上都斷了往來;而他媽那邊的親戚又都住在外地。
這兩年來,他家逢年過節甚是冷清。
蕭良就想著這個春節還不如一家都住雲社熱熱鬨鬨的。
“你在雲社都有房子啦?混得可以啊!”
錢少斌炒完最後一盤菜端過來,手在油膩膩的圍裙上擦了兩把,招呼蕭良也坐下來,給圍桌而坐的工友介紹,
“這是蕭廠長家的老二,長得一表人才吧?比我家二閨女大不了幾個月,在雲社都工作兩年多了,我家那丫頭跟她同學都還在為畢業分配工作的事發愁呢!”
見錢少斌說著話,還回頭往隔壁桌看了幾眼,蕭良這才注意隔壁桌七八個男女青年都跟他年紀差不多,喝酒說話的神態像是學生。
再看這七八個青年男女,跟錢少斌眼神交互的神態也頗為拘謹、親切,蕭良這才想到他們有可能都是錢采芸的同學,正好今天到夜宵攤來聚餐。
這也難怪錢采薇係著圍裙、袖套,正幫她爸媽忙碌,錢采芸剛才走出去時卻穿著嶄新的滑雪衫。
過了一會兒,錢采芸費力的捧了一箱啤酒回來,果然在隔壁桌坐下。
卻是她那幫同學主要喝啤酒、汽水,剛才已經將今天出攤的啤酒都喝完了,錢采芸她臨時騎車趕回家又搬了一箱過來。
錢采芸在蕭良麵前還是有些羞澀了,故意坐到背對蕭良的座位上,跟同學說話喝酒。
聽她們聊天,蕭良才知道這七八個男女青年都是錢采芸城區及家住附近的大學同學,放寒假後難得聚到一起,就約到她家夜宵攤來聚餐。
她們聊的也多是年後再回學校,大家都要到各個單位實習、做畢業設計,在這期間還要將工作都最終落實。
大家話語神態既有自信、向往,也有難以排遣的迷茫。
國內八十年代後期就對高等院校畢業生就業包分配製度進行試點改革,允許一小部分大中專院校畢業生自主擇業;今年又進一步加大畢業生自主擇業的力度,並計劃到九八年全麵停止包分配製度。
雖說錢采芸她們明年從東洲工學院畢業,相當一部分人還是可以選擇國家分配工作,但現在黨政機關的分配名額非常有限,各國營廠效益卻滑坡得厲害,但是真要放棄鐵飯碗,完全自主擇業,內心又充滿種種擔憂跟困惑。
確是人生最為自信又迷茫的時刻。
說到東洲市縣各國營廠的狀況,跟他爸坐一桌的船機廠職工就有話語權了,在一旁勸他們:
“寧可自主擇業,也千萬彆去國營廠。效益差工資低不說,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分流下崗。我們船機廠,以前在東洲多響亮,每年好幾十個大學生招進廠子,看看現在什麼情況?今年就有大學生開始分流下崗了,明年還要有更多。你們啊,要是家裡沒有門路,還不如直接找家民營廠做起來!”
這一刻蕭良不禁想起他當年畢業前夕的一幕幕往事。
將前世算上,那些都是相隔二三十年、記憶都已模糊的前塵往事了,雖然在他的那些同學眼裡,才僅僅過去兩三年的時間。
不像東洲工學院會有近一半的考生來自本地,他所就讀的秣陵大學,同係學生都來自五湖四海,畢業後除了少數留在秣陵的,大多數人都奔赴祖國各地就業。
他畢業後因為家庭的緣故被分配到鄉鎮工作,接著又發生那樣的人生變故,因此他前世二三十年間跟大學同學幾乎沒有什麼聯係。
記憶怎麼可能不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