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婕看了坐對會議桌對麵轉筆的蕭良一眼,深吸一口氣,說道:“技術交流時,我站起來給大家添茶水,走到程廠長身後時,他突然伸手過來摸了我大腿一下……”
羅智林黑著臉剮了程德彪一眼,繼續問胡婕:
“除了今天的事情之外,程德彪還有沒有其他騷擾你的行為,你有沒有跟蓄電池廠或船機總廠的領導反應過這些事?”
“程廠長調到蓄電池廠這三四個月來,不止一次騷擾過我。最嚴重的一次是上個月十六日廠裡招待客戶,他喝了很多酒,要求我送他回去,我沒有同意,他就將我強拖到酒店的樓梯間裡,拉扯我的衣衫,想要非禮我。當時正好有同事撞見,我才有機會掙紮逃走。我第二天就找康繼煌廠長反應這件事,康繼煌廠長說他隻是喝醉酒發酒瘋,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告訴我這些事都沒有證據,說出來也解決不了問題,隻會害自己的名聲臭了。”
“胡婕找你反應過這個問題?”羅智林刀似的眼神,狠狠剮了康繼煌一眼,問道。
“我,我以為是同事間酒後胡鬨,我,我沒想到性質這麼嚴重,”康繼煌哭喪著臉,磕磕巴巴辯解道,“我,我事後找程德彪談過話,要他注意廠領導的形象,我以為他會改正……”
“當時撞見到的那個同事是誰,他現在在不在廠裡?”羅智林又問胡婕。
“羅書記,當時是我撞見到程德彪副廠長將胡婕拖到樓梯間裡動手動腳,拉扯胡婕的衣服,”陳學前舉手說道,“我是船機廠蓄電池廠副廠長陳學前。”
程德彪這一刻直覺自己已經被綁上絞刑架!
康繼煌沒能忍住,抬頭看了陳學前一眼,卻見羅智林刀似的眼神正盯著他,手禁不住哆嗦起來。
羅智林看向郭晉陽,陰沉著臉問道:“是你們船機廠黨組開會研究得出一個結論之後再通知警方呢,還是我來給市局打電話報案?”
“我,我現在就打電話報案!”郭晉陽恨不得現在就將小舅子程德彪從三樓踹下去,當即拿出電話準備報警。
“我看不用麻煩你們了,”羅智林冷冷掃了郭晉陽、於春光等人一眼,跟坐在旁邊的蕭長華說道,“長華,你撥打市局的電話,將情況說明一下。”
程德彪像死狗一樣癱坐在座位上,沒敢再掙紮狡辯,也完全沒有埋怨郭晉陽不幫他說一句話。
也許他現在被帶走調查,才是他們最能接受的結果——這時候郭晉陽倘若還敢包庇他,真以為羅智林這個市委書記是擺飾,動不了船機廠黨組的班子?
會議室一時間鴉雀無聲,隻有吊扇在“吱啞”響著。
康繼煌額頭冷汗直冒,甚至都不敢拿袖子去擦。
九五年東洲市還沒有開通110報警係統,蕭長華直接撥打的是市公安局的值班電話。
在等待市局出警的過程中,羅智林又問起上午技術交流的情況,問蕭良:
“蓄電池廠的情況,你現在有一定了解的吧?你打算通過怎樣的技術支持,儘快讓蓄電池廠走上正軌?”
“我這段時間比較忙,但受熊誌遠全權委托,肯定也要幫著做些事的,目前也了解了一些情況,”
蕭良說道,
“我覺得所有希望留在合資廠工作的人員,都需要與船機廠解除人事關係,競聘上崗,跟合資廠簽訂新的勞動聘用合同!郭廠長一時拿不定主意,需要召開船機廠黨組會議討論,更改過的條款還需要市工業局、市經貿委重新批準,可能還需要市人事局那邊出具具體的意見!”
“合資廠成立後,就要自主經營、自負盈虧,如果說合資廠連如何用人的權力都沒有,顯然是不符合我們現在要推動企業做市場主體這個改革方向的,”
羅智林乾脆利落的說道,
“這樣吧,明天上午船機廠黨組成員以及工業局、市經貿委、市人事局相關負責人,直接到我辦公室召開現場會研究這件事!”
蓄電池廠搞合資,是插向船機廠第一根鋼針,羅智林怎麼可能容忍郭晉陽、於春光這些人警覺起來搞拖延?
解除乾部職工跟船機廠的人事關係,是涉及國企乾部職工極敏感的身份歸屬問題,但這點恰恰是他想深化去推進的一件事。
蕭良提前在蓄電池廠這邊能做試點,再好不過。
郭晉陽、於春光一時間又驚又疑,但此時也隻能像受驚的鵪鶉一樣,忙不迭點頭應允。
如果羅智林現在有線索,想著手調查船機廠的問題,他們或許會想儘辦法使陰招,叫調查組疲於奔命,又或者利用各種關係,對調查組進行滲透,使之調查不出什麼實質性的問題,但他們沒有能力直接阻止調查程序的執行。
又倘若查出什麼大問題,他們同樣沒有能力阻止羅智林下決心處置,但處置到什麼程度,還得看背後的角力。
不管怎麼說,在羅智林麵前,他們不可能做到寸步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