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多少天沒有在家常住了,哪裡還找得到你當季的衣裳啊?”蕭瀟沒良心的說道,“你反正開車回去洗澡換衣裳也方便。”
“你不會真要在這裡守三天三夜吧?”錢采薇驚訝問道。
“怎的,我現在是這裡的絕對技術主力,不信啊?”蕭良反問道。
錢采薇剛才還想著妹妹進車間沒事,她就跟進去看看,這會兒隻敢站在車間門口朝裡麵探望兩眼。
她是真沒有想過,蕭良平時除了負責南亭實業那麼大規模的公司事務,還真會親身參與到具體而細微的技術開發工作中,還跟她爸一起,熬夜主持生產線上的各項工作。
張叔毅以及入夜拿著實驗室數據趕過來的周軒,這時候走過來,打趣錢采芸道:“挨錢廠長訓了?你們等會兒把衣服拿回去,讓他臭上幾天!”
“哼,就讓他臭上幾天。”錢采芸氣哼哼將塑料袋拿過來,準備帶回家去。
“分廠籌建,合資公司這邊會換一個叫張殷彪的負責,他現在的職務是合資公司的總經理助理,很好相處的一個人,”蕭良跟他哥說道,“獅山那邊,你幫他跟陽旭輝以及開發區各部門的人搞好對接。”
“張殷彪負責籌建新廠?”錢采薇也僅知道合資公司接下來會籌建一座新廠,詫異說道,“他平時都嬉皮笑臉,都沒有一個正經樣,能行嗎?”
“采薇姐也認識張殷彪?”蕭良裝作詫異的問道。
“怎麼不認識?他家就住我家東麵巷子裡,”錢采薇說道,“他弟弟張殷鵬就比你高兩屆,比我們高一屆,小時候還欺負過你,你哥在學校裡跟他打過架,你都忘了?”
蕭良笑笑,說道:“我哪裡記得七八歲時發生的事?張殷彪是你爸推薦的,沒想到是你們街坊。我現在嚴重懷疑你爸‘以權謀私’!”
“我爸會推薦他當籌建組組長?”錢采薇深表懷疑道,“不過說起來,張殷彪肯定比他弟弟張殷鵬靠譜多了!”
“那個張殷鵬,是不是剛給區裡某個領導當了秘書,就拽得不像樣子、走路恨不得鼻孔朝天的那個啊!”錢采芸平時在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對街坊鄰居都不熟悉,卻對這個張殷鵬印象很深,提起來也一臉的嫌棄。
“說說這個張殷鵬,聽上去很有意思的一個人啊!”好不容易偷一會兒閒,張叔毅打起精神想聽八卦。
“車間裡還在工作,你們要聊天,最好去辦公室聊,不要在這裡打擾到車間工作。”錢少斌過來趕人道。
“得得得,我們去辦公室歇會兒,省得錢總經理把我也給訓了。”蕭良笑著吆喝大家都去辦公樓歇一會兒,那裡還可以抽煙解乏。
蕭良對張殷鵬的家事,其實比誰都清楚的。
張殷彪當初會分配到船機廠,一個是他學曆足夠高,足夠好,還有一個就是他也是船機廠的子弟,父親是船機廠剛退休的老技工。
張殷彪家也住蔣家園後街,結婚生子,還跟父母家擠三四十平米的棚屋裡,跟船機廠大多數職工家庭一樣窘迫。
張殷彪的弟弟張殷鵬在子弟學校讀書時,就比錢采薇、蕭瀟高一屆,天資也相當不錯,打小作為國營廠子弟,學習又好,內心還是有些小驕傲的。不過,等張殷鵬長大考上大學,還暗戀上一個家庭出身很好的女孩子,追求不得,才意識到所謂的國企職工,其實距離這個城市的最底層並沒有多遠,內心就變得敏感起來。
張殷鵬大學畢業後,也是進了船機廠工作。
張殷彪早年性格耿直得罪領導,“自毀”前程,張殷鵬覺得自己也受到牽連,心生責怨,兄弟之間的關係鬨得很僵。
張殷鵬後來認識到西港區一個小領導的獨生女,追求到手,入贅做了上門女婿,調到區政府工作,幾乎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巴結奉迎上,一心想著出人頭地。
除了這些已經發生的事,蕭良還知道前世張殷鵬內心深處一直都深以為原生家庭以及他哥哥張殷彪是他仕途發展的負累,兄弟倆幾十年除了逢年過節以及父母有大事外,幾乎都沒有什麼往來。
中國經濟發展滯後,普通家庭的生活物資一度極其匱乏,中下層所能享有的上升通道又極為狹窄有限,所謂的友情、親情也就常常被嚴重扭曲。
蕭良前世是見識太多了,才越發感到他哥以及錢采薇他們這種性情的珍貴。
貧賤不能移,說起來容易,但誰又見過幾多?
蕭良心想他重生這一回,也無多猛烈的宏願,就想著讓前世貧賤未移其誌的朋友、家人,都能有一個體麵、壯闊的人生。
聽錢采薇、錢采芸說起她們所知道的張殷彪、張殷鵬兄弟兩人的故事,張叔毅最是唏噓,暗感自己近兩年也多少有些玩世不恭、嬉皮笑臉,不恰恰就是對這些年屈誌不張的一種自我“解脫”、自我“和解”嗎?
張叔毅原本心裡對在車間裡比他更嬉皮笑臉的張殷彪還有幾分不喜,這一刻卻對還遠談不上熟悉的張殷彪多少有些親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