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國最終保留下來的市屬國投公司,可能僅有十之一二,基本上都是經營及監管相對規範,資產較好,不需要地方拿大筆財政填補缺口的公司。
東信集團想要保留下來,就得在國家下令各省整頓國投係統之前將屁股擦乾淨了。日後東信集團能在更為良好、嚴密的監管之下,擁有海外市場發行外彙債券的權力,這對東洲後續的發展也能發揮更大的作用。
說白了,古江口深水港、徐東鐵路等大型基建項目,以及一些關鍵性的工業項目,私營資本不願意投,而地方上又一下子拿不出這麼龐大的資金,東信集團能保留下來,完全可以到海外市場發債籌集資金,加快建設的進程。
要沒有這個重要工具,靠市級財政一點點節儉,靠國內到處都搶、利率又居高不下的信貸,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加快這些大型基建工程的建設啊?
這其實也是蕭良痛恨孫仰軍這些攪屎棍的一點。
在他原先的計劃裡,還想著說服羅智林使東信集團趕在金融風暴前夕,找韓資或日資銀行發行外彙債券,為東洲的基建事業多攢點家底,沒想到這些人迫不及待掀風攪浪,將羅智林趕出東洲。
這事就此泡湯。
在種種交錯的現實麵前,蕭良也必然做出取舍。
“智林事事顧全大局,這點我是不如他……”鐘雲峰再次將文件袋拿起來,但說這話時,眼睛始終警惕的盯著蕭良的臉,似乎從他細微的神色變化裡捕捉他真正的意圖。
蕭良忍不住想笑:
鐘雲峰此時終究是不信羅智林會放他一馬,也不信羅智林會叫他自己去擦屁股,甚至都不管他怎麼擦。
蕭良將煙蒂掐滅在玻璃杯裡,跟隋覺民說道:“隋爺爺,時間也不早了,該給鐘書記彙報的事情也都彙報過了,我們就先走了……”
“我也走了。”鐘雲峰拿著文件袋站起來,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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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新梅站在窗外,看著三部轎車在夜色裡相繼駛出療養基地,在路口各往東西而去,拐彎時,車燈偶爾掃出兩道光柱,將漆黑的山野照亮。
“羅智林怎麼變了性子?”隋新梅轉回身來,好奇的問她爸,“他將材料交給鐘雲峰,讓鐘雲峰自己去擦這個屁股,應該能猜到鐘雲峰最多逼沈君鵬、孫仰軍這些人將挪用的資金原路返回東信集團;鐘雲峰不可能拿沈君鵬大義滅親的。這不符合羅智林以前的性子啊!”
“也許蕭良在羅智林心目中的地位,比外人想象的更重要吧,”隋覺民有些疲憊的說道,“也許是蕭良覺得這麼處理更好些吧?羅智林到東洲後,對東洲船用機械總公司的處置,也不符合他以往的性子。”
“也是哦,這家夥坐那裡給人的感覺,哪裡有半點像二十五歲的小夥子,簡直就是一個五十二歲的老狐狸,”隋新梅忍不住感慨,跟隋婧說道,“我看他真不適合你,太老了。”
隋婧瞪了她小姨一眼,怨她這時候還拿自己開玩笑,問她姥爺:“我爸真跟這事沒有牽涉?”
“唉!”隋覺民不顧小女兒橫眉怒眼,拿起蕭良走時留在茶幾上的煙跟火機,點了一支煙,走到窗前,沉默看著山野間深沉的夜色。
“煙跟火機,肯定是那家夥故意忘在這裡,”隋新梅這時候突然拍著腦門想明白過來了,問她爸,“爸,你剛才是不是看到那家夥抽煙咽口水了?”
隋覺民不滿的瞪了小女兒一眼,不滿她剛回國,就將他屋裡煙跟酒,翻箱倒櫃收羅一空給拿走了,跟隋婧說道:“你爸沒有羅智林那樣的硬骨頭,但他不蠢,甚至非但不蠢,還太聰明了。沈君鵬他們做的事,他不可能毫無察覺,但應該不至於陷太深。”
“……”隋婧有些迷糊,一時搞不清楚她姥爺為何這麼說。
“鐘雲峰現在他坐的這個位置,很多時候故意裝糊塗,就給沈君鵬這些人太多操作空間——說到底也是故意縱容,而且將來該有的好處,也少不了他小女兒的那份。不過啊,他真要陷進去,事事直接跟沈君鵬這些人合謀,就算不案發,他這輩子也會徹底淪為沈家的傀儡,”
隋新梅哪怕這麼多年過去,還是不滿鐘雲峰當年對她姐的薄情寡義,說道,
“說來說去,鐘雲峰還是太聰明了,姐姐生前就被他玩弄在股掌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