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昂轉過視線看去,少年示意所指的人是一個大概二十幾歲的女士,她雖不可避免的在這種境地下衣衫襤褸、麵容憔悴,但仍能看出對方的容貌稱得上溫婉出眾。
“謝謝伱。”李昂用嘶啞的聲音向這位在昏迷時關照他的女士誠懇道謝。
在這麼淒慘的環境下,還願意照顧半死不活的傷者,對方的品德實在值得尊敬。
那女士勉強露出一抹艱難的微笑,稍微向他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李昂注意到她旁邊還靠著一個體格結實的少年,這少年目光如受傷的野獸一樣警惕的看了過來。
他的模樣與那好心的女士有六七分相像,兩人可能是親人,從年齡推斷應該是姐弟,少年的體格倒是強壯,有鍛煉過的痕跡,膚色也呈現被太陽常年照曬的偏深,不過此時其身上被傭兵毆打過的傷腫也十分明顯。
李昂挪開了視線,避免刺激對方,他理解那少年不善的眼神並非惡意,在這種混亂殘酷的處境下,對方隻是希望保護僅剩的親人罷了。
繼續環視牢籠裡的其他人,都差不多,一個個麵如死灰如行屍走肉,鮮少有不帶傷的,就連那曾照顧昏迷自己的女士身上也有被施暴的淤青和掐痕,李昂不願去想對方經曆了什麼可悲的遭遇。
目光從同病相憐的俘虜們身上挪開,李昂看了看身後的牢籠,非常堅固,想內部破壞顯然做不到,而且即使能逃出囚牢,手無寸鐵的虛弱囚徒也無法戰勝外麵披甲執銳的傭兵看守。
思來想去,他最終無奈的歎了口氣,目前似乎除了等待以外,彆無他法。
時間一點點緩慢而令人煎熬的流逝,哪怕幾個小時都仿佛過了幾個世紀一樣漫長,李昂還從未有過這種煎熬的折磨體驗,過去記憶中枯燥乏味的社畜生活如今比起來猶如天堂,畢竟那時他還有自由可言。
許久,天色暗淡下來。
(烏利亞語)“唉!你們這些瑟瑞安豬玀!都給老子滾起來吃飯”
外麵傭兵嚷嚷著聽不懂的嘰裡呱啦聲打斷了李昂的胡思亂想。
他聞聲瞧去,幾個堪塔達爾傭兵托著麻袋來到每間囚籠前,嘴裡叫喊著異國語言的喝罵,從麻袋裡掏出乾巴巴的疑似食物的玩意兒往籠子裡扔,態度猶如投喂牲畜。
幾個塊狀乾糧也被扔進李昂所在的囚籠,隨後是兩個皮質的大水袋。
李昂望著滾落在地上沾染塵土的灰黑色疑似乾糧狀食物,心裡數了數,傭兵給的數量甚至對不上這間囚牢裡俘虜的人數,一人一個都不夠。
而就在李昂還在觀察其他人的反應時,那個深膚色的少年最先衝向了食物,隻見其迅速抓起兩塊乾糧撈起一個水袋,然後跑回了他姐姐的身旁。
接下來其他人也紛紛上前,撿起離自己最近的乾糧。
整個過程倒也沒有爭搶,一來是大家還沒到要餓死的程度,二來是俘虜們也沒多少體力和精神進行多餘的爭執了。
李昂沒來得及跟上去撿拾乾糧食物就已經被拿光,他索性坐回角落,雖然饑餓,但還在忍耐範圍內。
至少水還是夠喝的,兩個大水袋在眾人手中輪著傳遞,所有人喝夠了還有得剩。
等傳到自己手裡,李昂將就忍著被所有人用過的嘴口帶給自己的心理不適,他略微抬高漏口,把水倒進嘴裡,終於緩解了喉嚨裡的乾涸。
非常時期,也由不得心裡的潔癖。
喝飽了之後,李昂繼續將水袋遞給身側的下一個人,目光不經意往那對姐弟的方向看了一眼,剛好瞧見那位曾在昏迷中照顧自己的女士也正望著自己。
她臉上略帶有歉意的苦笑,抓著弟弟強勢幫她率先拿來的乾糧遲遲沒有動口,因為其注意到了剛從昏迷中醒來的李昂手中並沒有拿到食物。
表情似乎微微掙紮了一下,這女士便起身有意和李昂分享食物,但緊接著,便被她的弟弟伸手拽住。
“...姐,你昨天也沒吃飽!”那強壯少年沒有放低嗓音,他的語氣既強硬又心疼,顯然不滿姐姐過於關心他人的舉動,這也是其為何最先會去主動搶走兩份乾糧的原因。
李昂自然能聽清那少年放大嗓門,明顯是刻意說給自己聽的,於是識趣的擺擺手。
“感謝你的好意,我還不餓。”
李昂婉言謝絕,就算沒有她弟弟的維護,他也不好意思總是接受這可憐女士的照顧。
“我分一半給你吧,剛好我也沒那麼餓。”一個聲音突然插話道。
李昂看去,正是之前那個對自己開口的白淨少年,對方突然的善意讓李昂有些意外。
隻見對方走到他旁邊坐下,將乾糧掰下一半遞了過來。
“...呃,謝謝。”李昂這倒沒拒絕,爽快接下了對方贈予的食物。
“剛才的問題,我叫阿澤瑞恩·弗拉雷爾,弗拉雷爾家的阿澤瑞恩,你呢?”白淨的褐發少年咬了一口手裡難以下咽的乾糧,隨後好似隨意的朝李昂問道。
李昂略微猶豫,但考慮到自己本名恰好和這具身體原主的名字讀音聲調類似,於是放下糾結。
“我叫萊昂,沒有姓氏。”李昂選擇入鄉隨俗,使用了這具少年身體的原名。
名叫阿澤瑞恩的少年心中微愣。
他方才看到對方使用共用的水袋時表現出了明顯的抗拒舉動,還以為對方也是尚未適應處境的貴族的子嗣呢。
不過如今倒也沒什麼區彆,阿澤瑞恩自嘲的想著,貴族之子也好,平民子嗣也罷,現在都是任由堪塔達爾人宰割的奴隸罷了。
兩人互道姓名後也沒啥可說的,氣氛再次陷入了聽天由命般的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