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晉見著溫蕙的動作,皺了一下眉,“我還是讓人倒一點熱水。”
戶部衙門裡是有人值守的,他在剛回到衙門辦公的時候,也有人給他的爐子添了火,在一刻鐘之前爐火熄了,不過裴晉估摸自己耽擱不了多久,也就沒有讓人再燒水。
“不用。”溫蕙搖頭拒絕。
不過裴晉還是執意離開了廂房,讓耳房裡候著的人去給他提一壺開水來。
等到開水來了之後,裴晉一邊去拿茶罐,一邊說道:“溫娘子今日裡的打扮讓人眼前一亮。”
溫蕙點頭說道:“是啊,今日白日和人去相看了,所以特地打扮了一番。”
裴晉正在分茶,此時手一抖,把倒得乾花都多了一些,“抱歉。”他連忙把乾花想要分一些出來,結果動作又是不妥,又把乾花都倒入到了另一個杯子裡。
溫蕙什麼都沒說,隻是扭頭看著窗外,而裴晉見著溫蕙扭頭看向窗外,心中放鬆了不少,很快就分好了茶,用開水注入。
溫蕙發現杯盞之中是金銀花。
被曬乾的金銀花在熱水的滋潤下,重新緩緩舒展開,散發出沁人心脾的淡香。
嫋嫋熱氣熏了溫蕙的眼,溫蕙緩緩說道:“晚上喝點金銀花也好,正好是清火的。”
裴晉心想著,自己才是要清火之人,低聲詢問:“溫娘子打算再嫁?”
“本來隻是相看一二,並沒有再嫁的心思,結果今晚上知道了一件事,我決定把自己嫁出去,這再嫁之事,我總不好和小輩們說起,就尋到了裴大人這裡。”
按道理若是有這種心思,最合適的人應該是說給傅蘅,而且還有歐嬤嬤,怎麼都輪不到裴晉。
隻是現在裴晉的心亂了,下意識就想著不好和林映雪和傅嘉澤說,就隻能夠和自己說。
裴晉的額頭都有了汗水:“夫人若是有再嫁的心思,也應當多看看,多等等。”
之前溫蕙並無再嫁心思,他的動作不算多,既然現在有了,少不得需要更多一些人幫他吹耳邊風。
溫蕙說道:“裴大人怎麼不問問我,是什麼煩心事?”
裴晉其實更想知道溫蕙相看的事情,不過還是順著溫蕙的話問道:“是什麼煩心事?”
溫蕙就把林懌的詞直接拋出:“紅酥手……”
林懌並沒有作詩作詞的才華,溫蕙覺得林懌畢生的才華都提現在這首詞上,讓溫蕙輕易地記住了。
溫蕙念著這首詞,一邊看著裴晉的表情。
裴晉的表情有異,而溫蕙捕捉到了,她立即停下了念詞,身子前傾,看著裴晉:“你先前就知道了是嗎?”
兩人的距離很近,裴晉發現,溫蕙今天還塗了口脂,不過因為飲用了水,部分口脂有些脫落,掉了顏色。
裴晉身子略略靠著後背點頭,算是回答了溫蕙的問題。
溫蕙鬆了一口氣。
裴晉低聲說道:“我以為你會怪我,為什麼不早些告訴你。”
“畢竟你也不知道林懌會不會放出來這首詞,又是什麼時候放出來,告訴了我,說不得還會讓我心生猜測,所以裴大人為了我好,瞞下了這個消息。”
裴晉想了想,“這詞我還尚未聽到過,是從哪兒傳的?”
“金陵畫舫。”溫蕙說道,“謹元和映雪今晚上去湊熱鬨,是作為壓軸的曲目。”
裴晉心有些亂了,傅嘉澤的外放消息已經出來,這個檔口林懌放出詞的用意可想而知,是逼著溫蕙離開京城,而溫蕙選擇了再嫁。
“你總該選一個稱心如意的,就算是有這首詞,也不應當如此急迫。”
“裴大人。”溫蕙忽然開口。
裴晉本來在絞儘腦汁想著如何勸說溫蕙緩一緩,就聽到溫蕙說道:“你娶我可好?”
裴晉猛地抬頭,看著溫蕙在月下,金色的釵環發出了泠泠光,那光亮卻不及她眼中的光芒。
“我讀了一些書,但是稱不上才華橫溢;我雖說樣貌還算是不錯,但是年齡大女兒都已經嫁人;我吃過不少的避子湯,也不會再孕育子女。最關鍵的是,因為林懌那首詞,若是娶我,定然是會有那諸多紛雜之音。這般狀況下,裴大人,你可以願意娶我?”
裴晉的眉目舒展開,“你若是願意嫁我,這些都不是問題,隻是……你相看的那個人……”
“不曾相看。”溫蕙利落說道,“今日夜裡是特地為你妝容。”
女為悅己者容。
裴晉一下就想到了這一點,不由得笑了起來,“如此就好,明日裡就派人提親,在謹元離開京城之前把婚事辦了如何?”
“好。”
兩人其實私下裡相處的時間少得可憐,此時都不知道說什麼是好,裴晉想著已經寫好的折子,此時已經晾乾了墨,就收好之後說道,“就快宵禁了,我先送你回去。”
溫蕙點頭。
兩人是同乘一輛馬車。
溫蕙低聲說道:“我這邊倒也簡單,映雪應當猜到了,歐嬤嬤那邊許是也知道。宋老夫人還有清荷……”
“我娘知道。清荷也不會反對。”裴晉說道,“你放心就是。”
兩人接下來在馬車裡都是無話,隻是臉上燒得慌,溫蕙匆匆下了馬車,卻又落下了披風。
而裴晉喊住了溫蕙,把披風遞給了溫蕙,兩人的指尖碰觸,裴晉主動握住了溫蕙的手。
“明天一早,我就會遣媒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