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轉頭,靳湛酒後一句書玉吾愛,讓霍歆淪為滿京城笑柄。
原來當年種種,不過是利益驅使,協議離婚後霍歆鬱鬱寡歡,最後患上重疾香消玉殞。
霍歆是出了名的性子豁達,難說患病的緣由裡沒有靳湛的一份‘功勞’。
霍歆去世五年。
靳湛跪在靳家老宅門外三天,最後低調迎娶身懷六甲的沈書玉。
靳硯南從那張鶴紋蘇作太師椅上起身,頎長的身軀把身後那扇八棱窗遮了一半。
窗外烏雲遮日,暗光攏著他冷峻淩厲的眉目,“公司還有事,我先走了。”
廊下,靳湛跟了出來,把他喊住。
父子倆五官並不肖似,靳硯南更像霍歆,曾經的四九城第一大美人。
“硯南,你要怪就怪我,你爺爺奶奶隻是關心你。”
靳湛望著這個最出色卻也最恨他的兒子,心中始終五味雜陳,他動了動乾燥的唇,“我想…你媽也希望看到你成家。”
廊下穿堂風過,周遭安靜。
靳硯南淡漠惕他,“你不配提她。”
黑色卡宴開出老宅,烏雲已經鋪滿整個天際,暴雨如注,靳硯南握緊方向盤,漆黑的車身穿過暴雨,在蜿蜒陡峭的盤山公路一路疾馳。
車子抵達目的地,京郊墓園。
打火機哢嗒一聲,靳硯南咬著煙沉默抽著,很快,繚繞的青霧遮住了那張隱晦暗沉的臉。
雨停,靳硯南掐滅煙,推門下車往墓園去。
“帶了束您最喜歡的風雨蘭。”
靳硯南彎腰,用巾帕擦拭碑上那張笑容豁達的照片。
擦淨,他躬身一拜。
山風吹過,男人挺拔料峭的脊背徒生一絲孤傲寂寥。
這時,傅景深的電話匆忙打了過來,說聞梨和裴臨洲又準備見麵。
“桑寧聽的口風,說聞梨似乎準備答應婚事了!”
餐廳裡,聞梨滿臉驚訝地看著裴臨洲遞來的婚約合同,上麵寫明,他們之間的婚約關係隻需要維持兩年。
“為什麼?”聞梨問他。
“看來,是我表現得還不夠明顯。”短暫的沉默後,裴臨洲看著她,素來穩如泰山的男人破例讓自己恣意一次。
“一見鐘情聽起來很俗氣,但它就這麼發生了。”
裴臨洲的眸光忱著情意,“聞梨,我喜歡你。”
聞梨的眼神比之方才更加錯愕,卻唯獨沒有女兒家的臉紅嬌羞。
很顯然。
她對他沒有動一絲一毫的心。
“兩年的時間,我會試著讓這段關係成為名正言順的情投契合,若還是不成。”
裴臨洲溫聲保證道:“我也會放手,還你自由。”
聞梨睜大眼睛,顯然被這件事給砸蒙了,她端起桌上的冰茶喝了兩口,穩了穩情緒。
裴臨洲的喜歡暫且不提,光是兩年這個期限就已經讓她很心動。
隻需要兩年她就能重獲自由,加之裴臨洲始終紳士溫潤的態度,聞梨似乎找不到可以挑剔的地方了。
聞梨再次看了眼手中的合同,晶澈的圓眸看向裴臨洲,雙唇微張。
“我……”
一字剛落,身後仿似一陣風侵襲而來,濃重的壓迫感直接把聞梨從座椅上卷了起來。
聞梨下意識驚呼一聲,發現是自己的手臂被驟然提了起來,緊接著整個人被摁進一個浸著冷冽水汽的懷裡。
聞梨抬眸一看,錯愕。
正麵對上靳硯南,裴臨洲持重冷靜的神色仿佛裂了個缺口,“靳總這是做什麼?”
靳硯南惕他一眼,摟著聞梨把人往外帶,“跟我走。”
裴臨洲邁步上來握住了聞梨的另一隻手,“聞小姐沒同意,靳總這樣生硬拽人,未免太有失風度。”
這兩個男人身形幾乎一致,聞梨被夾在其中,就像被兩座壓迫感極強的山壑籠罩合圍。
靳硯南冷眼睨著裴臨洲,掌心收攏聞梨的肩膀,不疾不徐道:“告訴他,跟不跟我走。”
“硯南哥哥……”
“回答他。”
聞梨被他淩厲的語氣一驚,即便她清楚眼下兩個男人誰更具有危險性,但她心中的天平是傾向靳硯南的。
聞梨看向裴臨洲,“裴先生,抱歉,我們改天再談吧。”
裴臨洲瞳孔微縮,清雋的眉心壓著隱忍。
在先來後到的順序上他的確已輸一截,但事情還未到蓋棺定論那步。
聞梨看靳硯南的眼神和看他是一樣的,她對他同樣沒有男女之情。
餐廳旁邊恰好是靳隆旗下的七星級酒店,頂層是靳硯南獨居的住所之一。
靳硯南一路沉默,電梯壁映照出男人冷驁挺拔的身姿。
他的目光幾次落在聞梨身上,直白而深長,卻又克製在失控邊緣,但也已經是最邊緣處,仿佛隻需一陣風吹,那層窗戶紙便會徹底七零八碎。
聞梨喉嚨乾澀,幾次開口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
靳硯南攬著聞梨出電梯,指紋解鎖,把人推進去,反手闔門。
全景落地窗的大平層套房,聞梨之前是來過幾次的,她不覺陌生,更多的注意力還是在靳硯南身上。
他情緒格外反常。
聞梨鼻尖輕嗅,早已察覺到緣由。
“硯南哥哥,你去看霍阿姨了嗎?”
“你怎麼知道。”
“你身上有風雨蘭的香味。”聞梨柔聲說。
靳硯南每次去墓園都會買這種花,再加上他身上還有濃重的煙味。
會讓他酗煙的事情不多,這也是聞梨選擇跟著靳硯南離開的原因,他每次去祭拜完霍阿姨心情都不會太好。
“這什麼。”
靳硯南留意到聞梨手上的紙張。
他拿過來看完,目光驟變,某個念頭直衝頂門,慍極,反而倏地笑了一下,而後直接一撕兩半。
聞梨錯愕,去搶已經來不及,她問他為什麼要撕了。
靳硯南鎖住她的手腕把人攏到身前,壓著薄怒嘲弄,“怎麼,不撕留著祝你一句新婚快樂?”
“你都知道了……”
他果然是知道的。
“你才認識裴臨洲多久,就想嫁給他了?”靳硯南鉗製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視自己。
驟然對視,他眼裡的情緒令她一慌,聞梨本能抬手推他,拉扯間彼此重心忽然不穩,眼看就要雙雙往後倒。
聞梨一驚,幾乎是下意識抬手去護靳硯南。
靳硯南扯著薄唇,順勢攬過她的腰倒在身後的真皮沙發上。
聞梨隻覺得身體猛地一晃,好不容易稍稍定神,一看,發現自己坐在了他的腿間。
這個姿勢簡直充滿……曖昧。
聞梨後知後覺,麵前這個人不隻是她青梅竹馬的哥哥,還是一個成年男人。
不等她退開,靳硯南的大掌攏著她的後腰往前一壓。
他破釜沉舟看著她,“聞梨,與其嫁給一個陌生人,不如和我試試。”
聞梨渾身一震,猶如聽到了天方夜譚,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你…你說什麼?”
靳硯南目不轉視,眼裡是極致的冷靜,他並非衝動。
聞梨頓時心下大亂,想也不想便拒絕,“不,不可以!”
聽到答案,靳硯南自嘲一聲,“怎麼,我在你心裡還比不上一個陌生人?”
“不是這樣……”
這兩個男人沒有對比性,一個是聯姻對象,一個是竹馬哥哥。
壓在家族重擔之下最真實的想法是她誰也不想嫁。
“你先放開我……”察覺到腰間越重的禁錮,緊貼的距離,聞梨掙紮起來。
到這會兒她才恍然大悟,靳硯南之所以滿身戾氣並不全是因為去了墓園,還有撞見她和裴臨洲見麵,甚至後者的原因更重。
聞梨看了眼門鎖方向。
靳硯南幾乎瞬間看穿她的想法,語氣平沉卻充滿強勢,“沒有我的指紋,你今天出不去這裡。”
聞梨心一沉。
明明從前,他連一句重話都不曾對她說過。
她第一次對靳硯南產生了畏懼。
他不僅是一個成年男人,還是一個對她的心思不知從何而起,已經不再遮掩的男人。
“你以為有裴氏的保駕護航聞氏就能起死回生?你當是誰在對外瞞著聞氏的醜聞?食品問題是大忌,足以徹底摧毀一個品牌。”
靳硯南分開手從沙發旁拿起一份文件遞給聞梨。
恒亞食品的起底調查,這份東西才是扭轉聞氏局麵的關鍵。
否則即便千萬資金注入,聞氏一旦臭名昭著,縱有金山也無力回天。
聞家一直查不到的東西就這麼輕易讓靳硯南查了出來。
可他早不拿出來,偏偏在這時候。
“……所以,這是威脅嗎?”
看著她通紅的眼眶,靳硯南抬起手,儘管她扭頭躲開,指腹依舊追過去輕撫她的眼梢。
“聞梨,隻要你點頭。”
隻要你點頭。
你想要的我都能給你。
靳硯南沒有正麵回答,卻和威脅無異,她不點頭,這份證據要麼消失,若他再狠些,下一步就是聞氏的醜聞公之於眾。
一團火倏地湧上心口,聞梨想也不想便揮手打了過去。
清脆響亮的巴掌聲。
靳硯南頂著腮幫頭一歪,左臉結結實實挨了一掌。
臉頰輕微刺痛傳來,靳硯南沒挨過打,破天荒頭一回。
畢竟誰也不敢在太子爺頭上動手。
姑娘家發火的招式其實沒什麼殺傷力,靳硯南輕易就能躲開。
但他沒躲。
承了她的怒火。
“今天是哥哥混,任你再打一掌也是該的,你有氣儘管發,但我的話既然已經說出口就不會收回。”
靳硯南看著她嗓音沉柔,下一秒卻強硬決然道:“你不能嫁給他。”
他今日所做一切,無非是要告訴她一件事,他要她,她沒得選。
聞梨強壓著怦怦的心跳和滿腔怒意,扭頭看向大門方向,眼眶濕潤,“我要回家。”
靳硯南深深看她一眼,“好,我送你。”
“我自己回去。”聞梨拒絕。
靳硯南看著她氤氳的雙眸,可憐卻又倔強地不讓淚珠落下,他退讓半步,“我送你還是我讓司機送你,自己選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