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白趕緊應是,掉頭就跑。
崔令宜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她用力清了清嗓子,再一次試圖開口:“母親,我……”
不對,不是她的錯覺,而是她真的發出了男人的聲音!而且這個音色,甚是耳熟!
她僵硬地低下頭,看見自己平坦的胸膛,以及被衛夫人緊緊握住的,一雙男人的手。
她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於是男人的手也抖了一下。
崔令宜:“……”
她可能還沒睡醒,要不再回去睡會兒吧。
衛夫人還在一臉後怕地念叨:“瑞白都同我說了,你啊你,趁著休沐,想與四娘出去逛街也就罷了,何必非要去普華寺湊那個熱鬨?四娘不會水,你會水,怎麼不僅沒把四娘救上來,反而差點自己淹死在湖裡?要不是官兵及時趕到,恐怕今日你們二人就都要葬身魚腹了!你要是沒了,你讓我怎麼活?”
崔令宜張口,卻不知如何作答。
見她一副呆愣愣的模樣,衛夫人的臉色不由僵硬起來,顫顫悠悠地問道:“三、三郎,你怎麼了……為何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崔令宜閉上眼,又睜開。閉上眼,又睜開。如是反複多次,才確認自己不是眼花了。
她慢慢地把手從衛夫人手裡抽了出來,頓了頓,對著自己的耳朵就是一巴掌。
衛夫人大驚失色:“三郎!你乾什麼!”
不是幻聽,衛夫人真的在對著自己喊三郎。
“你到底是怎麼了?哪裡不舒服?你說句話啊!”衛夫人急得臉都紅了。
崔令宜望著她,憋了半天,才終於又憋出一句話:“母親……能不能……拿麵鏡子給我?”
“要鏡子乾什麼?”
崔令宜:“就看看……”
雖然奇怪,但衛夫人還是起身,去把妝台上的鏡子取了過來。
看清鏡子裡景象的那一霎,崔令宜隻覺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轉。
誰能告訴她,為什麼,她現在長著一張和衛雲章一模一樣的臉?還有著一個和衛雲章一模一樣的軀體?
她舉起鏡子,朝自己腦袋咣地敲了一下。
“三郎!”衛夫人尖叫起來,一把奪過她手裡的鏡子,“你瘋了?”
崔令宜摸著自己的臉,失去了語言組織能力。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她隻是落了個水,睜開眼就變成衛雲章了?這是什麼很厲害的夢境嗎,都這樣了,還不能清醒?
還是說,其實崔令宜才是她做的一場夢,她在現實裡就是衛雲章本人?正所謂莊生曉夢迷蝴蝶,也許自己隻是睡懵了,再緩一緩,她就會意識到崔令宜這個身份隻是一場鏡花水月,她就是衛雲章,一個男人。
平生頭一次,崔令宜冷汗涔涔,開始強烈懷疑起這個世界的真實性來。
衛夫人伸出手,擔憂地在她麵前晃了晃:“三郎,你到底是怎麼了?你彆嚇我啊!我去喊大夫好不好?”
正說著,屋門再一次被人推開,伴隨著玉鐘急急的叫聲:“夫人,夫人!大夫說了你不能下床,得靜養!”
哐的一聲,門撞到牆上又被彈開,來回晃蕩之間,崔令宜看見“自己”正赤腳站在門口,頭上包著白紗,長發披散,像個女鬼一樣,直勾勾地與她對視。
一瞬間,崔令宜毛骨悚然。
“四娘?你也醒了?”衛夫人吃驚起身,當看到她並未穿鞋時,登時嗬斥玉鐘,“怎麼回事?快快給她把鞋穿上!這樣的天氣,剛落了水,可不能再凍著了!”
玉鐘著急忙慌地蹲下身,想把手裡的鞋子給自家夫人穿上,奈何人家根本不搭理她,隻盯著床上的崔令宜,踉踉蹌蹌地朝她走來。
崔令宜人都傻了。
她自認為見識過許多離奇的場麵,堅信車到山前必有路,大多數時候都能做到沉著冷靜、從容應對,但眼下這個場麵……她實在是做不到啊!
看著自己日日使用的那個熟悉身體,帶著自己不熟悉的表情,朝自己不斷靠近,這是何等駭人的一件事!
“你……”
“你……”
兩個人幾乎異口同聲地開口,看著彼此的反應,又雙雙沉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