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他深想,門就再一次被推開,一個滿頭華發的老婦人,拄著拐杖,慢慢地走了過來。
“令宜!”她看也不看“衛雲章”一眼,徑直坐在了“崔令宜”床邊,看著“她”頭上的白紗,紅了眼眶。
衛雲章不敢吭聲。
“好孩子,讓你受苦了。”老夫人哽咽道,“不過是去上個香、賞個花,如何會遇上這種禍事?定是他工部偷工減料、屍位素餐!就算我們侯府沒有實權,我也定要讓你舅舅好好參上一本!”
衛雲章:“……”幸虧老夫人直接來了後院,沒去前廳,否則若是發現工部尚書就在衛府,豈不是要出大事?
衛夫人跟了進來,道:“老夫人還請息怒,彆傷了身子。大夫已經看過,四娘她隻是受了些皮外傷,其他並無大礙,靜養半個月就好了。”
“幸虧官兵來得及時,若是我這外孫女出了什麼事,豈不是又叫我白發人送黑發人!”一想到早逝的女兒,老夫人又是悲從中來。
崔令宜默默遞了塊手帕出去。
老夫人接過,一邊擦著眼淚,一邊打量他:“你就是衛三郎?”
崔令宜學著那些男人的樣子一揖:“正是晚輩。今日攜四娘出遊,未能照顧好她,還請老夫人恕罪。”
“長得確實一表人才,聽聞你學識也高,崔倫才會把令宜嫁給你。可惜你空負一身才名,到了這人命攸關的時刻,卻不頂用!你若是會遊水,又怎會害得我們令宜臥病在床?”老夫人盯著毫發無傷的她,氣悶不已。
床上的衛雲章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默默低下了頭。
衛夫人臉上有些掛不住,但也實在沒有必要和一個愛孫心切的老人計較,便對崔令宜道:“三郎,今日之事就當長了個教訓,以後找時間,再好好去學習如何遊水。”
崔令宜:“……是。”
她微微蹙眉,看了衛夫人一眼。她怎麼不提衛雲章會水一事?是怕老夫人得知後,更加生氣?
“老夫人,四娘她受了驚嚇,現在還需靜養。不如讓晚輩陪您去花廳喝喝茶,也好多聽些您的教誨。”
崔令宜有心把老夫人從衛雲章身邊帶走,奈何老夫人卻一點不給麵子:“我與令宜,也是好些日子沒見了,成婚後更是再未見過。今日就借貴府寶地,讓我們祖孫兩個,好好說說話吧。”
崔令宜:“但四娘她……”
衛夫人連忙拉住崔令宜:“也好,也好。那我們就不打擾老夫人了。”
她走出去兩步,見崔令宜還沒動,不由輕輕拍了她一下,示意她趕緊走。
崔令宜:“……”
她眼睜睜看著老夫人伸手去摸衛雲章的臉,卻無能為力。衛雲章向她投來求救的目光,她也隻能用力地抿緊了唇,一步三回頭,艱難地往外走去。
關上門的那一刻,她聽見屋裡的老夫人問:“令宜,在衛家,你過得開心嗎?”
崔令宜站在院中,望著蕭蕭落葉,心情無比沉重。
瑞白給她係上披風,衛夫人摸了摸她的手,見不是很冷,這才放了心。
“這淳安候府的老夫人,倒是真真心疼四娘,竟然招呼也不打一聲,就直接找上門來。”衛夫人感歎道,“崔公在京郊書院教書,大抵還未收到消息,就算收到了,趕來也沒這麼快。不過話說回來,崔公的那位繼室,定也已經知道了此事,卻不派人來問一聲,實在是沒有風度。”
崔令宜沒有接話。
衛夫人又道:“她們祖孫估計有許多話要說,外麵風大,你還是彆在這裡站著了,去書房待著吧。我也去前麵看看,徐尚書走了沒有,彆讓他與老夫人撞上了。”
崔令宜:“好,那母親慢走。”
崔令宜進了書房,坐在了平時衛雲章讀書寫字慣常坐著的位置。她瞥了一眼在旁邊給她烘暖爐的瑞白,垂下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