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崔令宜回來了,衛雲章背對著她,不知該以何麵目麵對。
“三郎。”他聽見她猶猶豫豫的聲音,“我想沐個浴。昨夜……昨夜那個樣子,我想今早好好沐浴一回。”
衛雲章道:“……可以。你去喊瑞白吧。”
崔令宜正要往外走,又被衛雲章含糊叫住:“那什麼……你讓他們多燒點熱水,你沐浴完了,我也去沐浴。”
崔令宜一愣:“你昨夜不是沐浴過了嗎?”
衛雲章不得不轉過身,麵向她承認:“我昨夜……騙碧螺她們的,我其實連水都沒下。”
崔令宜睜大了眼。這倒確實是出乎她的意料,她很想問問為什麼,但看他目光躲閃,又把話咽了回去。
還能為什麼,一定是因為尷尬吧。沒想到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低估他的道德了。
她有些訕訕:“好,那我去說一聲。”
衛雲章看她走了出去,不由用手背貼了貼自己的臉。燥熱得很。
他想解釋說,昨日不洗,是因為他以為能換回來。今早改了主意,也不是因為彆的什麼,而是看她似乎有些嫌棄沒洗乾淨的身子,所以他便也想著,總不能一日不換回來,他就一日不洗澡吧。索性一鼓作氣,洗了算了。反正他們是夫妻,這次徹底邁出這一步,往後也不必這麼尷尬了。
但解釋越多,越顯得做賊心虛、欲蓋彌彰。罷了,他不解釋,她那麼聰明,應該也能猜到一點吧?
唉,這才過去一天不到,他彎彎繞繞的心思,幾乎能在肚裡打個九曲回腸。在官場上混都沒這麼累的。
崔令宜出了屋,去喊耳房裡的瑞白。
天色尚早,瑞白還未起身,被崔令宜喊起來的時候還十分驚訝,以為出了什麼事。等發現他家郎君這麼早起來隻是為了沐浴的時候,他便更驚訝了。
“昨夜不是剛沐過嗎?”他下意識問道。
崔令宜繃著臉道:“問那麼多做什麼,總之去灶房傳話,讓他們多燒些熱水,等我沐浴完了,夫人還要沐浴。”
說罷,便留下一個飄然而去的背影。
瑞白呆了半晌,猛地反應過來是什麼意思。夫妻倆一大早叫水,這難道、這難道是……?!
他麵色先是一喜,又是一凝。喜的是郎君終於與夫人圓房了,凝的是……郎君,你這是不是太禽獸了一點?夫人還有傷在身啊!用得著這麼著急嗎!
過了一會兒,下人們便開始在浴房裡進進出出了。
等終於布置完,崔令宜故意無視了瑞白欲言又止的表情,鎮定自若地往浴房走去。
她當然知道瑞白腦子裡在想什麼,可她能怎麼辦?那普華寺的湖水又不乾淨,被撈上來後隻是簡單擦洗了一下,她昨夜連頭發都沒好好洗,總感覺莫名地癢,今日起床,是再也忍不得了。
再說了,不能看的都已經看過了,區區沐浴,何懼之有?
崔令宜解下衣裳,邁進了浴桶裡。
水溫正好,她一個人享受著寬敞無比的浴桶,隻覺得十分舒適。她躺在水裡,舉起一隻胳膊,欣賞了一會兒水珠從男人臂膀上滾落的畫麵,很是滿意。
衛雲章這個人,雖是一介文臣,但身材練得倒是不錯,腰腹也有力……
且慢。
他這個身材,是不是練得過於好了?
這個“好”,並不是說他的肌肉有多麼賁張,體型有多麼健壯,而是說,他的身材,不像是普通人隨便鍛煉兩下就能鍛煉出來的——更何況,衛家都是文人,好像也沒有日常鍛煉的習慣。
崔令宜嘩地從水裡站了起來。
她想起了拂衣樓裡的那些男殺手。天熱的時候,他們又沒有外出的任務,便會站在院子裡,打了井水往頭上澆,以此消暑。她對這些男人的光膀子行為早已習以為常。
要想擁有這樣完美流暢的線條,隻能是受過專業的訓練。
被截獲的信鴿、回門夜背後的目光、衛府中神秘的荒院、被刻意隱瞞過的遊水技能……她來到衛家一個多月,還未能有所收獲。她一直以為,是時機還未成熟,她還未能接觸到什麼密辛,可莫非……最大的密辛,就日日睡在她的枕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