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兩日晴朗無雨,夜幕中雲層稀薄,銀月皎潔,星子晶亮。
夜裡起了風,將春鳴垂落身前的烏發吹得飛起,掃在蘭瓔臉上。蘭瓔差點吃到他的頭發,用手撥開,全部捋到另一邊。
露出了他耳垂下那隻紅瑪瑙銀蝶,隨著步履在月色下熠熠發光、翩躚飛舞,煞是好看。
蘭瓔沒忍住,上手摸了一把,用指尖輕輕地撥弄,讓它在這春夜裡飛得再快些。
蝶翼飛起,觸感冰涼,碰到了春鳴的耳垂肉。他被她弄得有些癢,縮了縮脖子,偏頭躲開。
他有些疑惑她的舉動,但聲音還是溫和的:“做什麼?”
蘭瓔看見他眼睫比蝶翼顫得還厲害,一副任人采擷的嬌花模樣,一時竟忍不住想要繼續。
“啊,沒什麼,”她並未停下那隻罪惡的手,一本正經地道,“就是你頭發纏住耳墜了,我正幫你撥開呢。”
“是麼。”春鳴喃喃應著。
走出幾步,他感受到什麼,忽然揚起唇角,柔聲提醒:“抓緊了。”
……?
蘭瓔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何事,忽覺身子一晃,失重感隨之傳來,扯著她往下墜。
她嚇了一大跳,連忙收手抱緊春鳴的脖頸,生怕從他背上摔下去。
隻見眼前景象迅速變換,春鳴背著她,足尖輕點,借助巷口停著的板車和堆積的貨物,輕鬆躍到了牆頭。
旋即,跨步踏上屋頂青瓦,沿著屋簷急速往前奔。身形輕盈,如藍蝶飛舞在空中。
他跑得快,風便也大,呼呼地刮在蘭瓔臉上。屋簷高低錯落,蘭瓔在他背上起起伏伏,心口貼著他突起的脊骨,一下一下鼓動得急促。
聲音也抖了起來:“我錯了我錯了,慢些挺好的……”
春鳴也不知哪裡學的輕功,即便是寬敞的巷子,他也輕鬆自如地跨越過去,平穩落在對麵的屋簷。
蘭瓔心跳平緩了些,任由他這般跑著。
剛放鬆警惕,春鳴卻猛地停下,帶著她,一隻腳立在高啄尖翹的簷牙,晃晃悠悠,似是不穩。
她又連忙抓緊,待他站穩,才心有餘悸道:“嚇死我了!”
少年溫柔清潤的嗓音在風中傳來,說的卻是另一件事:“這是對你沒有信守承諾的懲罰。”
什麼承諾?
蘭瓔死死箍緊他的脖子,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他出門前說的:“說話可要算數。”
“……”
方才光顧著自己玩得開心,倒是忘了這回事。
她深吸幾口氣,壓下過快的心跳。
完蛋,怎麼忽然感覺他有做變態的潛質?
這還是那個單純呆笨的小少年嗎?!
她沉默又沉默,許久,試探性抬起手,指尖糾結地虛抓了幾下。最終,還是下手掐住了他修長玉白的脖頸。
就著這個姿勢,小小聲道:“我錯了,原諒我這一回吧。”
她力氣不大,卻有意用力收攏,能感受到指腹下的血管有規律地跳動,溫熱,而又生機蓬勃。
被她掐住,喉間的氣流被五指擠壓,血氣湧上頭腦。春鳴下頷微抬,像條渴水的魚兒般,下意識微張開唇,輕輕喘氣。
他仰著臉,失神的眼眸中氤氳出水霧。
不遠處是街道輝煌的燈火,舉頭是夜幕明亮的月色,卻都在他眼中模糊成一片斑駁,瞧不明晰。
蘭瓔隻捏了幾秒就鬆手了,
原因無他,隻因她覺得自己還是做不到這麼變態。
也不知道有沒有掐出印子。
應該不會吧……?
她心虛似往他皮膚上抹了兩把,好像這樣就能把印子抹掉。然後揮揮手催他:“走吧走吧,很晚了……”
春鳴在原地愣怔半晌,才顫著眼睫,從渙散中回過神來。
他垂首去找蘭瓔的手肘,握住,想將她的手扯出來。
清潤的嗓音裡添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喑啞,暗含期待:“再來一回罷?”
剛平複好情緒的蘭瓔:“……”
他果然!就是喜歡這樣!
“來什麼來,都幾點了。”她長舒一口氣,掙開他的手,往他發頂輕輕拍了兩下。
嘟嘟囔囔:“趕緊走了,還學人家跑上屋頂,野猴子麼你是……”
春鳴被她這突如其來地一撫,唇角僵住,眸光怔然,行動的速度慢了許多,呆愣愣地背著她往前邁步。
心口驀地湧現一股異樣的感覺,可又說不上來究竟是什麼。
直至她重新將手臂環上來,抱緊他的脖頸,將那股異樣掩蓋下去。
他才徹底回神,恢複輕盈與靈巧,在靜默中飛速往前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