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有事,待會我得過去一趟,今夜也順道在軍營歇了。你早些睡,不必等我。”
蘇府東院,蘇稷舟正給妻子卸釵梳發。寧曦坐在銅鏡前,麵色因長期體弱而顯出病態的白,一雙秋瞳水盈盈的,柔柔望向鏡中。
婢女們齊齊垂著腦袋候在角落。
侯爺在的時候,往往是無需她們伺候夫人的,因為都讓侯爺一手包辦了。
侯爺在外是個冷峻嚴厲的性子,可待夫人向來是最耐心溫柔的,彆說卸妝梳發了,哪怕是沐浴擦身也從不假手於人。
從古至今,從來隻有妻妾服侍夫君的,像侯爺這樣事事上心、悉心照料的,還真是罕見。
那邊的蘇稷舟梳順了發,扶著寧曦往榻邊坐去,又給她係上了薄披風。
一切事畢,他才走出外間叮囑下人:“藥給夫人吹涼了再喝。夜裡可能起風下雨,睡前記著闔好門窗,莫讓夫人著涼了。”
婢女們恭敬應下。待蘇稷舟出門後,煎了藥,進屋問道:“夫人,藥已煎好了,是要現在喝,還是晚些再喝?”
寧曦安靜坐在床頭,正看著一卷書冊。聞言,她抬起眼眸,緩慢地搖搖頭。
接著,她朝婢女打了幾個手勢。婢女伺候多年,看懂了她的意思,應道:“榆姐兒已經睡下了。睿哥兒方才鬨騰了會兒,現也正被奶娘哄著睡呢。”
寧曦垂下眼簾,抿著唇,點了點頭。
蘇稷舟出了寢屋,穿過院子往外走。進入遊廊時,忽地聽見屋後傳來異響。
“叮鈴——叮鈴——”
蘇稷舟皺眉,這聲音,似乎像是那紫衣少年身上的銀飾。
他們回來了麼?
管事分明安排他們住在西院,難道是尋他有事?
若他們已經回來了,正好可以先談談寧家的事。蘇稷舟斟酌著,走出遊廊,朝屋後的院子走去。
夜色深濃,院中燈火稀疏,堪堪照亮空蕩的小院。
蘇稷舟沒看見蘭瓔和春鳴,有些奇怪,但他還趕著去軍營,是以並未多想,轉身離開。
剛轉過身,那叮鈴鈴的聲音卻愈演愈烈,如同逐漸逼近的潮水,在耳邊縈繞不休。
蘇稷舟頓住腳步。
——側前方的樹下,正立著一道鮮紅的身影,那人披著紅蓋頭,身著大紅嫁衣,周身掛有一串串銅板。
銅板隨風晃蕩,發出叮鈴鈴的脆響。
她站在樹蔭下,身邊還牽著個約莫兩歲大的孩童,兩人齊齊轉過臉來,直勾勾凝望他。
“何人?”
蘇稷舟本能地探向腰間,欲要抽刀。定睛一看,卻猛地瞳孔緊縮。
“你、你是……”
他隱約覺得這道身影有些熟悉,那個名字已至嘴邊,卻喚不出口。
女子並不出聲,倒是身邊的小男孩麵色灰青,睜著黑黝黝的眼珠,發出“咯咯咯”的笑聲。
蘇稷舟眉頭更緊,邁步走去,走到樹下時,那兩人卻忽然消失了蹤影。
銅板敲出的鈴音從左邊傳來,蘇稷舟扭頭,見那穿著嫁衣的女子站在井口,抱著那小男孩,像是要一起跳下去。
“等等!”
蘇稷舟心口似被人用力一揪,拔腿便跑,可已是晚了一步。
在串串清脆鈴聲中,那抹鮮紅的色彩被井口吞沒,他連一片衣角都沒抓住。
蘇稷舟雙手撐著井口,往井中看去,水麵被燈火照得波光粼粼,平靜,澄澈。
哪裡有什麼人影。
他驚魂未定地喘息,抹了把臉,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難道是他公務太過繁忙,出現幻覺了麼?
看來該好好歇息了。
蘇稷舟緩緩平複氣息,整理好衣袍,正要轉身離開。
驀地,井裡卻探出一雙蒼白細瘦的手,扯住他的衣袍,將他拽了下去。
蘇府西院,蘭瓔帶褚棠枝和春鳴回了府,又與蘇問柳談了許久,精疲力儘,很快便沉沉睡去。
已有好幾日沒有做夢,這一回,蘭瓔已經做好了又要夢到什麼怪嬰、銀蛇、蟲子之類的怪東西的準備,可遠處卻出現了大片重岩疊嶂的山野。
山中空曠,唯獨眼前有一依山而建的院落,院落雜物繁多,旁邊是一棟十分有特色的屋子,看著像是吊腳樓。
底部一層用好幾根細長的柱子撐著,上方二層是懸空的走廊,許多苗族小孩穿過走廊,魚貫而入。
門口站著一個苗族女子,容貌穠麗嬌豔,笑容滿麵地將孩子們迎進屋。
沒過多久,屋裡便傳出書聲琅琅:“自三峽七百裡中……重岩疊嶂,隱天蔽日……則素湍綠潭,回清倒影……”1
蘭瓔在院子裡聽著。
懂了懂了。
這不就是攻略小說裡常見的那什麼……回憶碎片嗎!
看來是她的攻略有了成果。
沒想到啊,係統都跑路了,還能給她發放任務獎勵。
蘭瓔不禁搖了搖頭,這設定還真是老套,都爛大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