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不能入眠的還有趙北川,聽著嘩嘩的雨聲,躺在木板床上輾轉反側睡不著覺。
這場雨從午後一直下到了深夜,也不知道家裡怎麼樣了,房子漏不漏雨,小年小豆冷不冷,還有那個陸小郎……
“咳,咳咳咳,大川還沒睡呢?”睡在旁邊的趙光咳嗽醒了。
“睡不著,雨下的太大了,擔心家裡。”
趙光起身去了趟茅房,回來時腳上的草鞋都濕透了。
“好家夥,外麵的雨水得有半尺高了,明天不知道能不能歇工。”
趙北川騰的坐起來,走到門口看了看,雨水都快進屋裡了。
他們住的這地方是軍營舊所,鎮北王楊獻收複失地時帶軍營遷去了北邊,這裡便空閒下來供給徭役的百姓暫住。
軍營這邊的地勢比其他地方要稍高一些,這裡都積了這麼深的水,那其他地方的雨水肯定會更多!
趙北川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在屋子裡團團轉。
跟他有同樣想法的人不少,大夥都睡不著了,坐起來商量。
“要不明日一早,咱們去跟官吏說說情,讓咱們回去一趟?”
“能行嗎?這麼多人呢。”讓誰留下誰都不願意,全都回去活誰乾?
“我家那土牆去年冬天就裂了條縫,也不知道能不能挨過這場雨。”
趙北川一聽,頓時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們家的房子也破敗了,萬一被雨淋塌……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雨水漸漸小了一些,但黑雲依舊籠罩在頭頂,看起來還得下一場大的。
大夥趕緊披好鬥笠去找管事的小吏求情。
“大人求您通融通融,小的家中還有年邁的老母親,萬一房子塌了可怎麼辦呐?”
“是啊,我家裡媳婦還懷著身孕,心裡實在不放心。”
吏官住的門口早已圍了一群人,這些人比趙北川他們來的還早。
“上麵沒有命令我也沒辦法放你們歸家,趕緊回去吧。”
“大人!求求您了!”有人已經跪下磕頭。
小吏滿臉為難道:“我說的不算,你們求我也沒用,我家中還不知怎麼樣呢。”
他也有妻兒老小,家裡的房子同樣破舊,心裡早就擔憂的不行。雖說身上有個屁大點的官職,看著威風實則賺的錢勉強夠糊口罷了,誰比誰的日子好過?
大家站在雨裡瑟瑟發抖,眼看著雷聲漸起,大雨又要傾盆而至,不少人都絕望的哭出聲。
就在此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噠噠的馬蹄聲,“秋水鎮徭役官何在?”
“小的在這裡。”小吏連忙迎了出來。
馬上的人穿著油衣,頭戴鬥笠,手裡拿著令牌道:“縣官有令,近日雨水成災,百姓難安寢食,良田恐遭損害,特下令免除各鎮徭役,百姓自行歸家修建房屋,保護田地,以防秋收絕產!”
周圍的人一聽,激動的跪地叩首:“縣爺仁義!縣爺高義!”
“行了,你們快收拾東西準備歸家吧!”馬上人沒耽擱,他還要去其他幾個鎮傳令。
趙北川撒腿就往回跑,他昨晚就把行李收拾好了,想著今日如果吏官不放行就拿錢贖徭。
官府有規定,一個人頭花三貫錢就可以免徭,但老百姓哪舍得花這錢,他們攢幾年也未必能攢下三貫錢,沒想到官家免除了徭役,倒是給他省下了一大筆錢。
大夥不敢耽擱,接到消息全都急匆匆的往回趕路,山路濕滑泥濘很難走,路上不少人摔了跤,但隻要沒摔斷腿爬起來繼續走。
趙北川個子高腿長,走起路來健步如飛,不一會就把同村的人落下很大一截。
這條山路三十多裡,平日晴朗的天氣最少也得走上兩個時辰,今天他愣是小跑著一個多時辰就到了村子外。
站在遠處的山坡上,他一眼就看見自家的房子,原本平整的茅草的房頂暗了一塊,仔細一看那裡竟然是個黑漆漆的洞!
趙北川腳下踉蹌一下差點跌倒,他家的房子塌了!
顧不得太多,他飛奔著朝家裡跑,心裡期盼著孩子們沒事,肯定沒事的……
一炷香的時間,趙北川站在了自家大門外,看著已經完全倒塌的臥房,他顫抖著聲音喊,“小年啊!豆子!”
可惜無人回應,趙北川突然想起他娘去世時也是這樣一個大雨天,雨水混著血水發出令人作嘔的腥味。
他看著娘親漸漸灰敗的臉,第一次感覺到恐懼,就如同現在這般,恐懼的讓他渾身發抖。
一步一步走到倒塌的臥房邊,“豆子,小年,哥哥回來……你們在哪啊?”回應他的依舊隻有轟隆隆的雷聲。
就在他絕望之際,突然一個聲音從背後響起,“趙北川?你怎麼回來了?”
陸遙是回來安置小雞的,昨晚房子塌了他把小豆和小年送到隔壁田二嫂子家,這會雨下的小一點,陸遙才想起自己養的那幾隻小雞,水積了這麼深,也不知道還活沒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