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還是沒有止住。
好多好多的紅色,人怎麼會有那麼多血。
年黎甚至覺得那麼多血裡麵,也有他的血,他的血也要被流乾了。
後來不知道哪裡又出血了,白色的床單和被子也被暈染了鮮紅的血跡。
在那一刻年黎忽然意識到,可能真的沒希望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沒有人會明白那種絕望,人就是一個裝滿的水的塑料袋,塑料袋已經千瘡百孔了,忽然破了一個洞,水嘩啦啦的向外流,好不容易將那個洞堵上,彆的地方又破了。
就這樣,毫無辦法,隻能眼看著塑料袋裡的水流乾。
到了早上七點半,終於不再出血了,奶奶又陷入昏睡,醫生和護士打開了icu的門,允許年黎進去。
年黎看著監護儀上還有微弱的心跳波動,他忽然又燃起了希望,一把拉住醫生的衣袖,問:“醫生,我奶奶的血已經止住了嗎?危險期過了嗎?”
醫生看著年黎布滿紅血絲的眼睛,歎了口氣,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拍了拍年黎的手說:“好好陪著奶奶吧。”
醫生讓年黎陪著,年黎就陪著,他也沒有其他的地方可以去。
從早上七點半一直陪到下午四點半,十個小時,他沒吃飯沒喝水,就坐在病床邊望著監護儀上的起起伏伏一動不動。
到了下午快五點,奶奶的手忽然動了動,緩緩睜開了眼睛。
她不吐血了,目光很清明,甚至還想抬起手摸一摸年黎的臉。
年黎激動的按了好幾下呼叫鈴,然後半跪在病床前,接住了奶奶的手,他用力的握著,聲音顫抖的喊:“奶奶,奶奶”
奶奶雙眸顫動,很認真的看著年黎,忽然她看見了年黎臉上的紅手印,皺起眉頭,手指抬了抬說:“怎麼”
年黎立刻明白了什麼意思,他說:“是我自己打的,是我自己怪自己”
奶奶的目光忽然變得好心疼,她拇指一下下的摩挲著年黎的臉,乾裂蒼白的嘴巴動了動,說:“不能打,奶奶心疼……奶奶沒事…”
劇烈的酸澀衝上了鼻尖,年黎立刻緊咬住下唇,低頭強忍著眼眶的淚,不停地點頭,恩恩了兩聲。
奶奶目光慈愛看了年黎一會,嘴巴又動了動,還想說話,卻已經虛弱地發不出聲音了。
年黎直起身子,湊近了聽,聽見奶奶聲音虛啞地說:“小年我還沒見到他”
年黎以為奶奶說的是她的親兒子,他眼睛通紅,緊握著奶奶的手說:“奶奶,我通知他了,他馬上就回來,他已經在路上了,奶奶你再等等……奶奶你再等等……”
奶奶卻笑著搖頭,嘴巴又張開了兩下。
年黎再次將耳朵湊近了聽,卻聽見她笑著說:“我還沒有見過……小年的愛人……”
年黎的身體一僵,肩膀開始劇烈的顫抖,他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撲通一聲雙膝跪地,雙手恨不得將老人的手捏碎,大顆的眼淚一滴滴砸在床上,哭的泣不成聲。
他說:“奶奶我這就給他打電話我這就打”
“我現在就給他打電話……”
眼淚瘋狂的湧出,暈染地看不清手機屏幕,可是他還是撥通了方玉澤的電話。
電話響了兩聲,又變成急促地忙音,依舊是永遠都撥不通的電話。
年黎將嘴唇咬爛,滿嘴是血,他抹了一把眼淚,眼睛也紅的滴血,卻笑著拚命哀求老人說:“奶奶,我去找他,我現在就去找他……”
“我一定讓他來見你,奶奶我一定……你等等我,我現在就去,你等等我好不好……”
“我一定把他帶過來,奶奶……”
“奶奶,我現在就去”
“奶奶,你等我……”
說著年黎轉過身跌跌撞撞朝病房門口跑,卻在即將要跨過大門的時候,身後猛地傳來一聲刺入心臟的冗長機械聲。
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