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到司監所,打發了馮典去清點一下荊棘鎮的儲備,林三春喊來了林大福。
抱著暖爐縮在前堂的書案後頭,林三春開口問著,“外頭的情形說仔細些。”
林大福神色凝重,“公子,上京並沒有什麼大的損失,我去外頭看的時候,還遇見了上京白家和六王爺他們要去踏雪,打獵。但是在上京一帶的縣鎮損失極大,壓倒了好多民宅,一路看過去,都是一片慘像,但府衙並沒有賑災,他們還在張貼年後的賦稅又要加一層。路過距離我們最近的豐裕城的時候,還看見州府的捕快正在抓人。說是豐裕城的丁家窩藏朝廷要犯。”
林三春垂下眼睛聽著,聽到這裡的時候,抬眼看向林大福,“朝廷要犯?”
林大福神色無奈,瞥了眼堆積如山的文書折子,歎了口氣,“公子啊,您還沒有把三天前的邸報看完嗎?”
“沒有。”林三春回答得理直氣壯,那種彎彎繞繞的東西他看不懂!
林大福揉了揉額頭,心裡決定,年後目標之一必須給公子找個師爺!
“是範家藏龍袍案。”林大福壓低聲音說著,“範家滿門抄斬,但因著宮裡太皇太後的請求,所以,隻斬殺範太傅的長子範明之,留範太傅和最小的兒子範敏德和孫子範之虞,範家女眷全部入禮樂坊,在聖旨傳達當日,範家女眷除範明之的嫡女範慶蘭外就全部上吊自儘了。”
林三春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開口,“範明之的嫡女為什麼還活著?”
“宮裡派來的老嬤嬤盯著,說是太皇太後仁德,要讓她活著。”林大福的聲音有些低啞。
林三春默然了好久,才低聲開口問著,“然後呢?被扔來我們幽山了嗎?”
“沒有,沒有鎖拿她,也沒有讓她入禮樂坊。”林大福皺眉,“不知道範家和宮裡的到底結了什麼仇怨。”
“不要管這些。”林三春抬眼警告。
林大福忙恭敬應下。
沉默了一會兒,林三春又輕輕歎氣,“阿福啊,跟上京的從姐姐說一下,遇到不幸失足的少女,能搭一把手就搭一把手。不必刻意。一切看天意吧。”
林大福心領神會的應下。
隨後,林大福指著桌上的一堆文書邸報折子,嚴肅說著,“公子!我記得裡頭有一個是行刑的,你必須要批複,年後就要上複刑部的!”
林三春呆了呆,啊?行刑?幽山不是牢獄嗎?還管行刑?!
林三春忙扒拉著,終於扒拉出來了一封折子,打開一看,呆了呆。還真是……
等會,是裴家的那三個媳婦的?!生完寶寶就要斬刑?!
臘月了,司監所裡的小院子裡,挺著大肚子的女犯認真的做著衣服,時不時的探頭出去看看對麵廂房裡正在笨拙的讀著“趙錢孫李,周吳鄭王”的娃娃們,娃娃們讀得不是很好,但很努力的讀著,也很乖巧。
女犯彎彎嘴角,然後看著這群娃娃們裡那個坐在距離門口最近的那個男娃娃的認真讀書的模樣,女犯眼睛有些泛紅,但又透著幾分安心。
孫太一端著藥碗進來見狀,心頭不由輕歎一聲。
“來,喝藥了。”孫太一笑笑的放下藥碗。
女犯忙放下手裡的衣服,有些吃力的站起身,朝孫太一微微鞠躬,“麻煩先生了。”
“彆叫我先生,叫我大夫就成。”孫太一笑嗬嗬的說著,看了眼女犯做的衣服,是一件男娃娃的衣服,“不錯,不錯,這個好看!”
女犯輕笑,帶著幾分不好意思,“我女紅比起嫂嫂們差多了。先生,老祖宗和嫂嫂們還好嗎?”
——雖然都是在隔壁,高聲說話也能聽到,但是她們沒有這麼做,認真的守著規矩。能夠在這麼溫暖安全的地方養胎,做衣服,已經很好了,她們都怕給那位林大人增加麻煩。
“都好,都好,阿福管事今天又送來了天山素葉了,你大嫂嫂不用擔心啊。”孫太一說到這裡,忍不住心頭哽塞,隻是……眼前這位,年後要是生了寶寶,就要,就要被……
“先生不必擔心我。”女犯輕聲開口,看了眼外頭已經結束授課,正蹲在門口嘰嘰嘰喳喳說話,又很乖巧的沒有到處亂跑的孩子們,對麵的鄭明月正在端來點心,似乎是雲朵糕,正在一個一個的派發著,還有那位很喜歡孩子不喜歡說話的林瀾護衛,正在偷偷的教孩子習武……
這般熱鬨歡喜的……她做夢都沒有想到的。
——即便年後必須赴死,她也沒有遺憾了。
在這個地方,有那位林大人在,老祖宗和她的孩子們定然能夠安穩的生活,哪怕隻有三年,五年……夠了……
孫太一眼眶有些泛紅,站起身,想說些什麼,又長長歎息一聲,隻能低著頭走了出去。
卻不想孫太一走出去後,迎麵卻是撞上了不知道站在廊下多久的林三春。
孫太一嚇了一跳,忙躬身做禮,但林三春抬手止住,示意孫太一跟著他出來。
孫太一忙跟著出來,這位大人來這小院子也隻是一次兩次而已,這次來此找他,定然是有什麼事了,孫太一心頭有些慌,仔細的回想這陣子的事情,他都是認真的乾活,而且從不離開這個院子,除非眼前這位大人召喚。
走到前堂,林三春轉身看著孫太一,抬手止住孫太一的做禮,直接開口問道,“孫大夫,問你個事,你在這裡這麼久,有沒有生下寶寶然後安然活著的?額,或者我這麼說吧,我問過鄭明月,她是不知道自己懷孕,然後在這裡生下寶寶,本來她就是終生監禁所以沒有斬刑,那其他的呢?咱幽山這裡有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