縮在飛舟裡麵的弟子們都被凍了個哆嗦,但是這是他們第一次親眼見到殊靈劍尊劍域完全展開,鏡懸劍芒炙熱的模樣,一個個被凍成鵪鶉都要擠著探出頭來。
“誒?!那是不是有個小弟子被魘魔卷下去了?”
“好危險啊。”
“劍尊下去撈人了!”
“誒,這小弟子誰啊,我怎麼沒見過。”
“好像是回宗的時候遇見的新入門弟子,出來曆練剛好碰上我們回宗的隊伍,就加進來一起走了。”
“我怎麼覺得,劍尊大人和這小弟子,關係不一般啊。”
“何止不一般,劍尊以前撈人都用劍挑著衣領丟上來的,什麼時候像現在這樣用抱的了。”
“怪曖昧的。”
一雙有力的手驀地環過晏來歸的腰身驟然發力,鏡懸落於足下,撐住了晏來歸的下墜。
他被人死死攏在懷裡,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聲,還有一聲聲有力卻激烈失序的心跳聲。
“……”
晏來歸被按在殊靈的肩上,他看不見殊靈的神情,但是能聞到殊靈身上風雪凜冽的味道。
很好聞。如果腰間的手沒有這麼用力的話那就更好了。
晏來歸愣了好半晌,垂了眼眸,埋在殊靈懷裡,沒說話。
他沒說話,殊靈也沒有開口,兩人踏劍歸來,風雪劍域緩緩消散,露出夜空本來的樣貌。
底下正在處理風沙穀的一群人也愣了一下,被猝不及防展開的劍域當頭籠罩,一人挨了風雪一下,連忙開了護體靈力,這才勉強保持風度。
結果劍域一消散,他們低頭一看,得,方才還在苦哈哈砍的魘魔如今全部都被那劍氣化作的風雪刮沒了,全剩一些不成型的汙濁液體,緩緩滲入土壤之中,再無聲息。
殊靈生起氣來,還是有點恐怖的。
孟蒼帶著人折返回了飛舟,恰好看見殊靈把懷中的人放到地上,冷淡地低頭收了長劍,在一堆看熱鬨弟子的歡呼聲中抓著那個被魘魔卷走的小弟子往飛舟裡走,他不免連忙跟上前去,道:“殊靈?”
殊靈抓著晏來歸的手腕往前走,聞言不耐煩地轉過身,冷嗖嗖的眼神示意他有話快說,他現在沒有心情廢話。
他猶豫了片刻,還是說道:“你傷勢痊愈不久,動用劍域對靈力的消耗會很大,還是少用,其他交給我就好。”
“行,剩下全交給你,本尊半點都不會管,”殊靈道,“還有事麼?”
“……沒了,沒了。”孟蒼輕咳一聲,察覺到殊靈情緒不對,立刻打住。
殊靈抓著人轉身就走。
攥住晏來歸手腕的手體溫異常冰涼,連帶著指尖都在微微顫抖,晏來歸不由得睜大了雙眼,心道完了。
殊靈居然這麼生氣。
也難怪,他如今在殊靈眼裡的人設是個什麼都不會資質平平的外門小弟子,剛認了師尊,還不聽師尊話,非得不自量力站外麵給師尊擋刀。
他若是那個害殊靈靈力儘失的魔君,殊靈估計恨不得當場把他推進魘魔口裡。
晏來歸正想著如何讓殊靈消氣的對策時,就見殊靈倏地鬆手,他站在晏來歸麵前,盯著晏來歸的眼睛,一字一頓道:“你想找死,本尊有的是法子讓你生不如死,你的命現在是本尊的,想死也得問過本尊的意見。”
晏來歸伸手,拉住殊靈的衣袖,小聲道:“我知道。我不想死。”
他頓了一下,又道:“我也不想你死。”
“……”
殊靈後麵更難聽的話便說不出來了。
還魔君呢,半點心眼子都沒有,心事先寫三分在臉上,想些什麼根本用不著人猜,一看便知。晏來歸不就是想趁著被魘魔抓走的機會離開他的視線,然後便能現出魔君的真身,貼心替他解決魘魔。
多好的機會啊,是他殊靈靈力儘失還不識好歹了。
他究竟知不知道被魘魔纏上後會有多難脫身?
殊靈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被氣成這樣,僅有的幾次氣到差點升天都是因為晏來歸。
孽緣。全是孽緣。
晏來歸易了容,這張臉說不上難看,但怎麼看都沒有晏來歸的真容順眼,唯獨這雙眼睛,是晏來歸自己的。
那雙漆黑的眼眸映著身後明亮的燭火,像是綴了滿天繁星的深邃星空,晏來歸微微彎了彎眼眸,輕聲道:“師尊。其實您可能不知道,這好像,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接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