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渝之到的有點早,醫生還沒上班,她靠在欄杆上,目光微滯地盯著虛空。
這幾年儘管孔念慈時常催婚,但她工作忙,很少考慮感情和婚姻之類的事情,孩子更是想都沒想過。
她的態度一直都是如果能遇到合適的人,那麼一切順其自然就好了,但現在一切都亂套了。
如果當晚和她發生關係的是彆人,倘若她想去父留子,她會給對方一筆錢,讓他放棄所有權利和義務。
倘若她要打掉這個現在還稱不上孩子的胚胎,她也會儘告知義務,不過僅僅隻是告知而已,她的身體她自己決定。
可那偏偏是裴煊……這就使得這件本就難辦的事情難上加難。
一樓大廳傳來嘈雜的聲音,江渝之下意識朝著聲源的方向看去,視線觸及一個熟悉的身影,她僵了瞬。
裴煊抱著一個小女孩跑進了醫院,那個孩子看上去不到三歲的樣子,雙手緊緊環住男人的脖子,似是很難受,將頭埋在大人的脖頸裡,很信任也很依賴的模樣。
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衣著樸素的女人,女人發絲有些淩亂,像是無頭蒼蠅一樣跟在他的身後,嘴裡喊著醫生。
即使距離隔得遠,江渝之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也能感受到她的惶恐無助。
有護士走上前進行詢問,隨後跑在前麵為他們領路。
這又是哪裡來的孩子?裴煊的?
但之前她在法國拜訪裴叔叔的時候,對方也未曾向她提起過,而且倘若他有孩子,孔念慈能不知道?昨天他回話的意思不就是他目前單身嗎?
江渝之很快就沒心思想其他事情了,醫生上班,她取了紙質報告。
醫生看了一下她的單子,詢問了一下她末次月經的時間,說道:“現在大概四周多不到五周。”
醫生例行公事般問道:“要留嗎?留的話六周左右做b超看胎心胎芽建檔,不要的話也儘快做決定,現在周數還小,拖到後麵對身體的傷害越大。”
醫生沒再多說,但留不留確實也不是當下就能決定的事情。
江渝之離開診室,搭著電梯下到了一樓,往醫院的大門走去。
“江渝之。”
熟悉的聲線讓她背後發涼,指尖還捏著燙手的報告單,江渝之急匆匆地拉開包包的拉鏈,想把單子往裡麵塞。
她完全慌了手腳,以至於沒有看到從救護車下來的轉運車,以及聽到醫生讓行人讓開的聲音。
她被人倏地拉了一下,跌到了一個帶著冷香的懷抱裡,轉運車在她的身後匆匆駛過,她手上的報告單也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
“怎麼不看路?”裴煊眉心微蹙著,攥著她手臂的手未鬆開,拉著她站好。
江渝之擺了擺手,從他的桎梏中掙出來,抿著唇打量了他一眼,西裝外套搭在他臂彎,襯衫袖子卷了上去,露出了肌肉線條流暢的小臂,他的身邊沒有孩子也沒有女人。
但最終她還是問了出來:“你怎麼會在醫院?”
“送過敏的小朋友來醫院。”裴煊的視線往地上掃了一眼,看到了反扣的檢查報告,“你去消化內科看了?醫生怎麼說?”
什麼小朋友,哪裡來的小朋友這都不重要了,現在麻煩的是她肚子裡的東西。
江渝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要去撿地上的那張單子,半真半假地說道:“沒事,驗了血常規,各項指標都正常,應該是這段時間壓力太大導致的,醫生讓我多注意休息。”
“十多年了。”裴煊的目光低垂著,看著她的垂在身側的手,“你撒謊的時候還是會下意識搓指尖。”
江渝之身形一僵,手下意識地蜷成拳頭放在身後。
裴煊掃了她一眼,她的不對勁他一眼便能看出來。
他彎腰去撿地上的單子,指尖剛觸到紙張邊緣,尖頭高跟鞋就踩在了那張紙上。
江渝之捏緊了背包帶子,聲音很冷漠:“裴煊,我的事情用不著你管,我撒沒撒謊都與你無關。”
裴煊捏著單子,抬頭看她,一副也不想退步的神情,聲音暗含警告:“江渝之。”
他們站在醫院門口,人來人往間,很多人都要朝著這對外形出眾的男女投上好奇的視線。
“裴煊,你是我什麼人啊?一個月前的事情不過隻是意外,還是你覺得我曾經叫過你一聲哥,你現在就有資格來管我了嗎?”
聽她這麼說,裴煊果真直起身子,麵色有些陰鬱地看著她。
他知道她的小習慣,難道她就不知道怎樣戳他的肺管子嗎?
江渝之的胸口劇烈起伏兩下,繼續說道:“我曾經無比想離開鷺城,遠離那裡的所有人和事。”
她本來隻是想轉移他的注意力,但說道最後倒是真帶了些真情實感,往事的餘痛,和意外懷孕的茫然齊齊湧上心頭,她的鼻尖泛酸:“可是為什麼?還是讓我遇到了你。”
“你曾經說過有你在的地方讓我離遠點。”江渝之冷眼瞧他,“現在我把這句話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