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為留下的印象過於深刻,江渝之做了一晚上的夢,夢裡的人無一例外全都頂著裴煊的那張臉。
儘管昨天晚上沒有睡好,但由於即將麵對新環境帶來的緊張感,她第二天依舊精神抖擻。
裴文斌和孔念慈在餐桌上輪流囑咐她一些開學的注意事項,她瞟了眼斜對麵位置上的空餐盤,有些心不在焉地一一應下了。
樓梯上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江渝之偏頭看去,裴煊拎著書包走了下來,他的肩膀上還搭著一件外套,眼神在他們三人身上掃了一圈,臉上沒什麼表情。
孔念慈主動和他打招呼:“小煊,一起吃早餐?”
“不了。”
裴煊掀唇吐了兩個字,目不斜視地朝著大門走去,孔念慈臉上的表情有些尷尬。
“裴煊。”裴文斌沉聲喊了他的名字,眼神中暗含警告。
裴煊微微蹙了蹙眉,轉了步子,拉開椅子在餐桌邊坐了下來,椅子和大理石地板刮出的刺耳聲響彰顯了他此刻心中的不悅與不耐煩。
他額頭上的傷口已經結了血痂,在他那張乾淨的臉上十分明顯,裴文斌皺眉問道:“你昨天不回來吃飯,又出去打架了?”
裴煊把小籠包往嘴裡塞,說道:“你管我?不死在外麵不就行了?”
見他用這樣的態度和長輩說話,江渝之的心臟微微提起,有些緊張地捏緊了勺子。
裴文斌果真被氣到了,將筷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擱,用力地拍了下餐桌,連筷子都輕微地彈了彈,他吹胡子瞪眼道:“有你這樣跟長輩說話的嗎?!一點禮貌都沒有。”
能把脾氣溫潤的裴文斌氣成這樣,江渝之更加堅定了昨晚的想法,他不好相處,以後見到最好繞道走。
孔念慈有意緩和氣氛,輕輕拍了拍裴文斌的胳膊:“好好溝通。”
裴文斌的胸口劇烈起伏兩下,指著他說道:“你要是再因為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被請家長,不用等你成年了,我現在就把你扔到國外去。”
裴煊麵露不悅,將筷子往碗上一擱,回嗆道:“行啊,我給你們騰地兒。”
他說完便起身準備離開。
“你給我站住。”裴文斌開口道,“你妹妹今天第一次去學校,你等一下她,帶著她認一下路。”
裴文斌的語氣中帶著不容置喙,又像是在刻意向裴煊強調要接受他們的關係。
一直努力當透明人的江渝之突然被點到,噎了一下,她生怕裴煊因為不願意等她和長輩再起衝突,把剩下的兩個小籠包飛速塞到嘴裡,拿起書包迅速起身。
裴煊轉身便走,江渝之嘴裡全是食物,揮手和長輩們道了彆。
這一路上她都乖乖地跟在裴煊的後麵,始終隔著一段不近不遠的距離,兩人之間沒有溝通,倒也相安無事。
走到一半一個頭上漂染了幾撮藍毛的男生從她身邊路過,躡手躡腳地靠近裴煊,而後迅速地撲到他身上。
裴煊沒注意,被帶得一個趔趄,待他看清楚來人,忍不住爆粗口:“我靠,你有病啊?”
藍毛拍著他的胸口順了順氣:“大早上的怎麼這麼大的火氣,消消氣消消氣。”
裴煊拍開他的手,沒好氣地說了聲滾。
藍毛側過臉,江渝之才認出他是昨天和裴煊在一起的那堆人之一,他顯然也是認出了她:“那不是昨天那個衛……”
突然想到昨天被罵了沒腦子,藍毛緊急刹車,他想了想用什麼詞來指代江渝之,終究憋了出來,氣場也弱了半截:“昨天那個小妹妹。”
裴煊腳步頓住,轉頭看向江渝之,指了指前麵:“看到前麵那個路叉口了吧,朝右拐就是學校。”
聽他這麼說,江渝之愣了一下,難道他現在不去學校嗎?可是距離老師班級群裡發的到校時間還有十分鐘。
見她這副表情,裴煊不耐煩地問道:“聽懂了沒?不懂就跟著人流走。”
他凶巴巴的語氣裡透著不耐,江渝之在詢問他為什麼不去學校和沉默中選擇了後者,她點了點頭,在藍毛好奇又震驚的目光的注視下,同他們擦肩而過。
“你認識?怎麼會跟她一起來學校的?”盛翰突然想到了什麼,誇張地捂著嘴,“我去,她該不會就是你那個後媽帶來的女兒吧?”
裴煊的沉默彰顯了答案,盛翰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想到你爸真的給你找來個後媽,看來你自由自在的好日子要到頭了啊。”
裴煊冷笑一聲,裴文斌都不管他,孔念慈還管得著他?
隻不過裴文斌事業心極重,一個月在家沒幾天,現在突然領了兩個陌生人回來,讓他和這母女倆天天打照麵,真是煩透了。
他隻覺得渾身上下都不自在,他還不如現在就滾到國外去自生自滅。
江渝之站在門口抬頭打量了一下牆上的班牌,高一(六)班。
她進門後明顯感覺班上鬨哄哄的環境都靜了瞬,她的視線掃了一圈,大家看向她的視線中或多或少都帶了些好奇。
在為數不多的空位中,她隨便挑了一個坐下,鄰桌是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高馬尾女生,她們交換了姓名,女生叫林雅丹。
前排短發齊耳的女生扭頭來跟她們打招呼:“你們是從彆的學校轉過來的還是從彆的班級過來的啊?”
女生頓了頓,眨了眨靈動的小鹿眼,說道:“哦,我叫夏鹿。”
聽夏鹿這麼一說,江渝之才知道林雅丹也和她一樣,同為轉學生。
她的普通話有些撇腳:“我從外省來的。”
江渝之也說道:“我之前一直生活在江都。”
“江都誒。”夏鹿將胳膊肘擱在她桌上,撐著下巴看她,“以前就聽聞江都美女多,看來是真的。”
她的開朗倒是將三人間的氣氛活躍了起來,隻是班主任很快就到了,教室裡瞬間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