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季然都沒有開口要過什麼東西。
父母一遍又一遍向他訴說生活的艱難,錢財的來之不易,讓季然過早地成為了一個大人。
父母對此樂見其成,沒有家長不喜歡這種乖巧聽話、讓人省心的孩子。
可小孩子天生就有需求,要吃喝拉撒,要探索世界,還要父母的愛。所謂的乖巧聽話、讓人省心,不過是主觀上壓抑自己的各種需求。
季然又想起了自己工作壓力太大,給父親打電話的情景。
那時他還不是寒深下屬,而在幫一位股權融資部的做事。豐盛派給管培生的任務本來就重,光是正式工作季然就要做到半夜,更彆提還要給領導處理私事。取快遞、買咖啡、甚至還幫領導遛狗接娃……
季然第一次產生離職念頭,是領導把他借給出去,讓他也幫另一位上司處理私事。
當時季然手裡還有另一個企業的offer,但是工資沒有豐盛這麼高,他拿不準主意,打電話和父親說了這件事。
但很快,季然就後悔了這個決定。
“領導這是看重你,你要好好表現。”
“沒辦法,大家都這樣,忍忍也就過去了。”
“還不是你自己選的,當初我讓你回來考公務員你又不願意。”
“你怎麼就這麼吃不了苦呢?工作壓力大很正常,誰沒有工作壓力啊?當年我在工地天天風吹日曬……”
季然掛斷了電話。
在季然成長過程中,父親是缺位的。就算季然主動靠近,也隻能觸發相應的幾種模式,仿佛是一個被寫好程序的nc。
“我不知道,去找你媽。”
“要不是當年家裡沒錢,我也是個大學生了。”
“你懂什麼,聽我的,就得這麼做。”
“我砸鍋賣鐵把你供出來,現在終於可以享福了。”
但矛盾的是,父親缺位的同時卻也專橫而獨斷,他就像是這個小家庭的天,偶爾一時興起的幾次管教,也讓季然吃儘了苦頭。
至於母親……
當晚,就在季然掛斷父親電話後不久,他收到了母親發來的消息。
“你去給領導賠個禮道個歉吧,彆惹人家生氣了。”
“你爸也是擔心你,你還掛他電話,他都傷心死了,你等會兒給他道個歉吧。”
“你弟弟數學英語不好,老師說要上補習班,下個月的錢你提前打一下吧。”
季然感到了一股強烈的窒息。
他明白父母隻是普通人,也清楚他們生活並不容易。
可是……可是……
季然又想起自己在裁縫店試衣的場景,他穿著一身為彆人打造的西裝,看起來沉著又自信,就像是那些出生在幸福家庭裡,被好好養育長大的孩子。
表麵光鮮亮麗,隻有他自己知道,真正的自己有多糟糕。
季然回到出租屋,掏出鑰匙打開出防盜門。這是一套2居室住房,客廳和飯廳被隔斷變成了四人間。
開門後是一條狹窄的走廊,沒有窗戶,光線很差,季然住的是一個飯廳隔斷的臥室,麵積不到10平米,但哪怕如此,月租也恐怖的接近了三千元。
彆人或許會覺得很慘,但這已經是季然過去20年裡所擁有的,最舒適的居住環境了。
這是一處完全屬於他的家。
進屋後,季然在床上坐了一會兒,打開衣櫃拿出了jk製服。
洗過的裙子散發著一股淡淡的香味,季然手指拂過裙擺鋒利的褶子,心中升起了一股奇異的寧靜。
這不是當初在公司被拿錯的那套,擔心被人認出來,季然退貨後換了另一款。
他身高176,但體重輕,骨架小,綜合考慮後客服推薦了碼。
但還是太大了,腰部鬆鬆垮垮一圈,幾乎能伸進去一隻手掌。季然把手機放在桌上,打開前置攝像頭按下了錄製鍵。
他不習慣拍照,每次在鏡頭前都僵硬無比。季然知道自己這個毛病,也不打算正經表演,隻是對著自己亂拍一通,再從中挑選有用的素材。
沒想到真被他拍到了有用的東西,昏暗的房間裡,男生身體跌倒在床,裙擺下是一雙筆直的腿,仿佛被人推倒,引人遐想……
季然又錄了個穿西裝的鏡頭,打算剪個變裝視頻。
他之前實習做過新媒體運營,會基礎的拍攝和視頻剪輯,很快就剪出了一個十幾秒的短視頻。
視頻全程不露麵,畫質也不算高清,但勝在氛圍感十足,甚至還有一定故事性。季然對此還算滿意,就是電腦有些卡,讓他多花了不少時間。
再三確認沒有暴露隱私,季然打開社交平台發布視頻。
上班哪有不瘋的:
[視頻]算了,你們肯定不愛看
男生女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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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過去,接下來又是忙碌的一周。寒深是個非常忙碌的上司,經常全球各地飛,在公司的時間很少。但哪怕他人不在公司,卻還是要經手公司大大小小的事務,他有好幾個工作助理,季然也每周都要向他提交周報,彙報項目進度。
給寒深彙報工作不是件容易的事,他要求嚴格,且無比敏銳,任何一點錯誤都會被他發現,揪出來,然後打回重做。每次提交內容季然都查了又查,不敢有絲毫懈怠。
這天傍晚6點,季然把周報發過去,左下角遊戲群彈出消息,是江寧呼喚他上線打遊戲。
季然有個一起玩遊戲的小群,經常會約著一起玩遊戲,但自從他來到豐盛實習,已經很久沒碰過遊戲了。今天似乎能準點兒下班,季然答應晚上上線,收拾書包下了班。
卻不料剛走到電梯門口,寒深就領著一位助理風塵仆仆地走了出來。
他穿著很正式的雙排扣西服,外麵披著一件深灰色羊絨大衣,身上帶著室外寒冷的空氣,整個人看起來冷峻又威嚴。
季然本能地站直身體,往旁邊讓出了通道。
寒深目不斜視往前走去,經過季然身邊時停頓一秒,說:“來我辦公室一趟。”
季然:“……”
他就知道沒這麼容易下班。
季然重新回到工位,掏出筆記本電腦去辦公室找寒深,卻有人比他先進去了。
寒深似乎是剛從國外回來,手邊積壓了許多事,陸續有人找他彙報工作。
這一等就是一個多小時,遊戲群裡的小夥伴又開始呼喚他,季然有些不好意思,說自己臨時加班,要晚一點兒才能回去。
又過了半個小時,寒深辦公室終於空了出來,季然這才找到機會進去:“sauel,您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