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隻能乾飯,他隻能假裝無事發生,在艾琳疑惑的目光中埋頭猛吃,中間儘量不去看桌子對麵音容宛在的那位……
一頓飯吃的跟靈堂聚餐似的。
好不容易一頓飯吃完,於生擦了擦嘴,趕緊撤走了艾琳畫框前方所有的杯盤碗碟,往廚房水池裡一扔,準備泡到明天早起再洗——主要是腰還是很疼,在水池子前麵彎腰洗碗對現在的他而言有點負擔。
但碗可以不洗,垃圾不能不扔,這季節廚房裡的垃圾袋可不能留在家過夜——他忍著腰疼收拾了一下垃圾,拎著袋子往門外走。
正在看電視的艾琳抬頭好奇地問了一句:“哎,這麼晚了你去哪?”
“我在自己家還得跟你彙報啊?”於生沒好氣地回了這個過於自來熟的畫中人偶一句,但還是抬了抬手裡的垃圾袋給對方看,“我出門扔個垃圾。”
“哦,那你早點回來,”艾琳的目光已經重新落在電視上,“這麼大個房子,我一個人害怕,萬一進來賊呢……”
於生翻了個白眼,心說這麼個陰森森的大房子,真要有人進來第一眼看見一個跟幽靈似的身影在一幅畫裡晃來晃去,先嚇死的絕對不是畫裡那位,就艾琳這狀態,賊進來都得先報警……
但這話沒好意思當著艾琳的麵說出來。
於生搖了搖頭,腹誹兩句來到門口,換上出門的鞋之後伸手握住了大門的門把。
他手中微微用力,轉動,推開。
不知為何,他突然回憶起了兩個月前,那個普普通通的,仿佛是自己普通人生中每一個普通日子般的早晨。
那時的他就像現在一樣,推開家中大門,走到門外,便走進了一座巨大到令人窒息的詭異城市中,到現在也沒能回去——
腦海中怪異的聯想一閃而過,於生自嘲地笑著搖了搖頭,推門出去。
枯枝被踩斷的清脆聲音打破了山穀中的寂靜,寒涼的夜風中裹挾著某種令人不安的腐朽、腥臭氣味,空氣中的冷意讓隻穿著單衣出門的於生下意識打了個哆嗦,然後他用了好幾秒鐘,才讓自己剛才瞬間停止運行的大腦重新啟動起來。
他看到自己站在一片荒蕪傾頹的碎石之間,遠處的夜色中仿佛是一片陰森怪誕的密林,又有兩側的高山在夜空中聳立,就如沉默無言的猙獰巨人,從兩旁俯瞰著穀底,帶來一種令人難以忍受的沉重壓迫感。
於生整個人都僵硬在這冷夜中,隨後慢慢回頭,看向自己來時的地方。
一片坍塌傾頹的碎磚爛瓦映入眼簾,看起來像是一座早在百年前便荒廢、倒塌的破廟,一扇破破爛爛的門——或許隻能說是歪斜的門框上搭著半片門板——孤零零地佇立在廢墟中,夜風吹來,破門板和碎石的夾縫中便傳來空洞的嗚咽。
於生瞪著眼睛:“這是給我乾哪來了……”
他終於漸漸明白過來。
伴隨著自己“開門”的動作,兩個月前發生過的事情重演了。
他再次被扔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而且這比兩個月前還糟糕——那座巨大而詭異的“界城”雖然跟自己從小出生長大的“界城”有許多不同,但至少同樣是一座能夠讓人生存下去的現代化都市,可這一次情況卻不太妙。
他被扔到了一片曠野。
前有莽林,左右險山,身後隻有一座塌了不知多少年的破廟——於生看了一眼都覺得這地方不原地刷新三五十個山賊或者幾個狼妖狐仙都對不起這地形地貌……
而他手裡唯一擁有的,就一袋剛從家裡拎出來的廚房垃圾……
於生想了想,心裡罵的可難聽了。
而就在下一秒,在於生心中的芬芳雅言正噴薄而出的時候,一個突兀的聲音突然從他腦海中傳來——
“於生!電視沒信號啦!你啥時候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