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道彆的客套話,李琩隻是揖了揖手,便下了馬車。
等到李琩離開之後,一名文士模樣的青年登上了李林甫的車廂,隨後車隊繼續行駛,消失在街道儘頭。
“壽王好像跟以前不一樣了,”東宮司經校書苑鹹在車廂內笑道。
司經局,掌東宮圖書,校書,就是校勘書籍,官不大,但這個人考中進士之後的第一份工作,是李林甫的書記,類似於記錄員一類的,如今負責幫李林甫盯著東宮。
他是東宮的官,但不是太子的人,跟太子也不常見麵,因為太子不在東宮,在十王宅。
李林甫麵帶輕笑:“不受打擊難成人,惠妃離世,如今正妻也離他而去,他也該長大了。”
苑鹹皺眉道:“府主難道看好李琩?眼下形勢,李琩沉淪已成定局,單是中間夾著一個楊太真,聖人與他之間的隔閡,怕是難以消弭。”
“老夫不過是好奇罷了,”李林甫捋須笑道:
“今天朝會上,他主動推掉朔方節度,又推辭河東節度,令人驚訝,看似消沉實則不然,武惠妃過世之後被追贈貞順皇後,那麼李琩就是皇後之子,位置正,當今能對太子造成威脅的,也就是他了。”
苑鹹皺眉道:“李武韋楊四大家,武家正在走下坡路,朝廷現在對武家的怨恨還未消解,他們未必能給李琩多少支持,也就是一個寧王了,可是寧王現在不問國事,又患重疾,李琩的家底還是太單薄了,今時不同往日,府主不可冒險。”
李林甫笑道:“老夫有的是耐心,看得出,壽王現在也有耐心,合作是要看形勢的,眼下情形,老夫不肯,人家也未必肯。”
苑鹹這才放心的點了點頭。
接著,李林甫突然轉頭,雙眼一眯,笑道:“李琩.......不是你叫的。”
苑鹹一愣,抬頭望著李林甫那道柔和的眼神,心裡頓時一驚,冷汗道:
“府主教訓的是,屬下知錯。”
他是李林甫的幕僚出身,所以稱李林甫為府主,也就是幕府之主,以前武惠妃在世時,權傾後宮,就連李林甫也需要巴結,如今嘛,樹倒猢猻散。
沒了母親的庇佑,而太子之位已經確立,李琩似乎已經不再是一件合適的投資品。
而他需要有人投資,曾經與母親合作過的李林甫,無疑是首選,何況李林甫還有個情婦,是李琩的姨母。
說是情婦,其實是真愛,少年時期仰慕之人,終在權傾朝野之後,得以一品芳澤,就是老了點。
李琩腰背筆直的坐在車廂內,聆聽著外麵嚴衡對武慶的不停抱怨,在嚴衡看來,冒犯李林甫車駕,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彆看宦官都出自宮裡的內侍省,有高力士罩著,但是高力士不是誰都罩。
李琩先前與李林甫的一場碰麵,其實已經互相交代了對方的態度,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是在暗示李林甫,李琩不甘沉淪,而李林甫的看不清將來,是告訴李琩,如今形勢未明,兩人之間能否合作,還要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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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王宅,隻是它現在的稱呼,以前叫入苑坊,後來叫永福坊,開元初,李隆基在兒子們相繼成年之後,於這裡開辟宅院,以供皇子出閣居住。
實際上這裡麵住了十六個王,曆史上也叫十六王宅。
每位親王配備宮女宦官共四百人,侍衛六十人,他們的總負責人,叫做監院中官,也稱監院使,是個宦官。
這個宦官,負責向皇帝彙報皇子們的一舉一動。
壽王宅位於坊內的中心位置,東西南北四個鄰居,分彆是盛王琦、潁王璬、儀王璲、棣王琰。
壽王府與長安城內的大多數住宅一樣,采用中軸線和左右對稱的平麵布局,五重院落,亭台樓閣,綠樹成蔭。
李琩住在後院的正寢,東西兩個廂房各有三處廡房,住著一個女人和二十八名近侍宮女。
這個女人姓楊,出身弘農楊氏,是楊玉環的本族堂妹,庶出陪嫁女,也叫媵侍。
她的模樣不如姐姐,但心智遠勝楊玉環,也許是因為庶出的原因,雖然才十八歲,但心智非常成熟。
這個人,李琩是真睡了,穿越過來不到三天,就睡了。
“太子晌午時候,派人邀殿下今晚往府上赴宴,您去不去?”楊絳幫著李琩更衣道。
李琩麵無表情:“不過是客套而已,以前不去,今後也不會去。”
關於前身的記憶裡,壽王與太子嫌隙很深,基本不打交道,李琩琢磨著,自己能穿越過來,多半是前身因為媳婦被搶,給活活氣死的。
楊絳眉角一動,小聲道:“下人來報,下晌看到王忠嗣的馬車,進了太子府,至今沒有離開,想來也是太子今夜宴會的賓客。”
李琩雙目一眯,抬手在楊絳的翹tu上用力一抓:
“備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