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最近一年,寧王入宮幾次,全都是在跟他吵架,所以李隆基也就沒有留對方吃過飯,免得吃飯時候還得聽人牢騷。
“回聖人,休養的還可以,但終究是上了年紀,不複往日了。”
寧王李憲今天的態度也是一改往日,非常的和善,這讓李隆基頗為欣慰,這半年來,他派去寧王府的太醫,足足二十多人,所以寧王的身體情況,他很清楚,熬不了多久了。
“阿兄定要養好身體,今年的千秋節,阿兄要坐在朕的身邊。”
說罷,李隆基主動給寧王夾菜,兩人邊吃邊聊,氣氛融洽,好似真的回到了當年的兄友弟恭。
高力士就陪侍在一旁,為二人添酒,他在耐心的等待著,等著這對兄弟倆切入正題。
“我昨晚夢到六郎了,”李憲終於開口了:
“他在夢中向我哭訴,怨我這兄長薄情,沒有給他立嗣,我夜裡驚醒過來,渾身冷汗,琢磨著六郎這是在怨恨我啊,所以今天我來了。”
李隆基臉色不變,微笑著點頭道:
“是朕的錯,六郎要怪,也怪不到阿兄頭上。”
他們口中的六郎,就是二人早夭的六弟隋王李隆悌,十一歲就掛了,掛在了則天順聖皇後長安二年,也就是武則天時期,隋王,是唐睿宗李旦複辟之後追封的,但當時定了,隋王爵位不傳。
今天李憲好好的提起這回事,李隆基其實已經隱隱有些猜測,但是他不敢確定,因為他認為,李憲不敢這麼乾。
一旁的高力士臉色陰沉,他終於反應過來,李琩希望他幫忙的事情,是什麼了。
李憲其實也是壯著膽子來的,他還是比較畏懼自己的三弟,但眼下生命接近尾聲,他想給李琩留條後路,所以硬著頭皮說出了這句話。
“聖人覺得,何人繼嗣六郎門庭,為宜?”
唐朝律法明文規定,男子無子,始許立嗣,立嗣也隻許立輩分相當的侄子為嗣子,不得立女子為嗣,也不得立異姓子而亂宗。
那麼隋王李隆悌立嗣選擇的範圍,就大大縮小了。
李隆基壓抑著心中的怒火,微笑道:
“阿兄覺得,誰合適呢?”
“咳咳.......”
李憲掩袖咳嗽幾聲,清了清嗓子道:
“你知道我在說誰。”
李隆基嘴角一勾,臉色頗為猙獰道:
“他出息了,敢不認朕?”
“他認你,你認他嗎?”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李憲也是豁出去了,麵無表情道:
“那件事情終須有個結果,他過繼給六郎,是最好的辦法。”
親爹搶了兒子的媳婦,叔叔搶了侄子的媳婦,哪種說法好聽點呢?
李隆基的臉色極差,嘴角因為怒極而抽動著,那可是他的親兒子,幾乎等同於嫡長子,過繼給彆人?天下人會怎麼看他?說朕虧待了他?
況且他認為,這是李琩自己的主意。
他敢不認我這個爹?狗東西!
李隆基的城府終究還是深沉的,也就是寧王不是外人,他才罕見的動怒,不過怒意也是眨眼即逝,隨即便閉上雙目陷入沉思。
李憲和高力士對視一眼,兩人都不敢再說話了。
高力士是壓根不打算開口幫忙說情,畢竟事情太大了,他沒那個膽子,兒子不認爹,哪個當爹的能不生氣?雖然這個爹當的實在是不合格。
李隆基內心波瀾起伏,如果說他對李琩有多少父子之情,其實也不多,畢竟李琩六歲才回到他的身邊,而且一直都管寧王叫阿爺,他心裡一直都很不爽。
但如今的他,也許是古樹迎來第二春,楊玉環對他的誘惑,超過以往任何事物,隻要能早日得到對方,他還是願意妥協的。
不然李琩硬扛著不肯服軟,太真又該如何安頓呢?
“宣!讓那個不孝子,進宮吧......”
李隆基睜開眼睛,直直盯著前方,臉頰的肉抖了一下,一字一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