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琩湊過去,小聲道:
“安西都護府都護,田仁琬。”
杜鴻漸嘴角一抽,詫異道:“這也太明目張膽了吧?聖人會同意嗎?”
如今大唐在西邊的三大軍事區域,
河西節度使,是去年剛立了大功的蓋嘉運,本來還兼著隴右節度副使,結果因為來長安獻俘之後,賴著不走,被裴耀卿給彈劾了。
當時基哥一怒,擼了他的副使之位,順帶著把正使榮王琬也給擼了,將隴右交給了皇甫惟明。
到底李隆基是衝著蓋嘉運還是榮王琬,李琩比較傾向於李琬。
人家蓋嘉運賴在長安,也不是多大的事。
那麼現在西域掌管兩個都護府的磧西節度使是誰呢?是李林甫遙領,上一任是蓋嘉運,再上一任是皇二十子,延王李玢,杜鴻漸的老上司。
安西都護是田仁琬,李林甫的人,北庭都護是夫蒙靈察,蓋嘉運的人。
眾所周知,大唐最能打的,就是安西軍,下來才是隴右。
那麼由田仁琬調任朔方,負責明年的戰事,其實是一個非常合適的選擇,人家不比王忠嗣差多少,隻是名氣沒他大。
關鍵是田仁琬坐鎮朔方的話,那十萬貫李林甫就不會再拖了。
拖這個字,很有巧妙,王忠嗣不肯讓,那這筆錢就一直在籌集當中,讓出來,錢立馬就籌備完畢。
不是我故意拖延啊,純素湊巧!
李琩笑道:“朝堂的水,深得很,每一項任命,都是權力博弈後的結果,彆說朔方節度了,我幾次想將你推薦至兵部,尚不能行,為什麼?彆人不願意,而我呢,拿他們沒辦法。”
杜鴻漸忍不住苦笑道:“那殿下又覺得,王忠嗣會讓嗎?”
“不會的,”李琩笑道:
“十萬貫嘛,小錢,太子若真心為王忠嗣著想,肯定會想辦法的,戶部尚書趙國公王琚,傾向太子,眼下恐怕會跟李、牛二人因為這筆錢,大鬥一場。”
杜鴻漸恍然大悟,心中直呼佩服,這就是為什麼,他一個進士,在壽王府擔任一個小小幕職,一點都不覺得失意,因為他在李琩身上,學到了很多東西。
而學到的這些東西,會是他將來厚積薄發的最大本錢。
十萬貫,真不算大錢,李琩都能拿的出來,太子自然也可以,王忠嗣也有。
但是呢,朔方的錢,叫做欠餉,你不能拿自己的錢,去補國家的虧空,那叫什麼?打皇帝的臉,怎麼?你收買邊軍,想造反不成?
要是真能自掏腰包的話,恐怕王忠嗣早就拿錢去朔方了,跟李林甫他們費什麼勁啊。
射箭場上,一直到傍晚時分,內史嚴衡來報,李林甫的兒子,李岫來了。
“四郎耍幾把?”李琩笑著遞給對方弓箭。
李岫也是一身戎裝,在隔壁的三圍已經耍了半個時辰了,直到到日頭下落,他才找上門來。
接過弓箭之後,李岫射了幾輪,隨後將長弓扔給一旁的隨從,坐下道:
“休沐過後,壽王怎麼也得給聖人一個交代了,想好了沒有?”
他跟李琩是老熟人,交情還算不錯,如今知道韋堅在打新庫的主意,所以一直派人盯著十王宅的動靜,得知李琩來了曲江池,他便也跟著來了。
“沒想好,”李琩笑道。
李岫一臉著急道:
“伱該不會傾向韋堅吧?這個啖狗腸如今可是太子的一條狗,東宮有意舉薦他為陝州刺史,一直被我阿爺壓著,你要是給他這個機會,我阿爺可就壓不住了,孰輕孰重,你心裡清楚。”
最了解韋堅的,正是李林甫,所以才害怕韋堅起勢。
李岫從前不認為李琩會拒絕他,但現在不一樣了,韋堅都能拋棄他阿爺,投靠太子,人家壽王和太子是兄弟,為什麼不能呢?畢竟眼下塵埃落定,兩人已經沒有競爭關係了。
李琩淡淡一笑:
“我是真的還沒有想好,你明白的,我現在不敢得罪太子,一個嗣王,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啊。”
“有我阿爺,你怕什麼?”李岫道。
李琩笑而不語。
你爹才是最不值得信賴的,還不如太子呢,李琩很清楚,自己在李林甫眼裡一旦沒有價值,人家根本不會管你的死活。
而李琩要做的,就是讓自己成為一個有價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