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遍地狼藉的來福客棧內。
沈三搬開牆角處的一塊地磚,替段清茉挖出那個灰撲撲的包袱。
看到那包袱,段清茉染著愁緒的小臉頓時如雨後晴天般漾出了個明媚的笑容來。
“多謝沈校尉!正是此物。”
段清茉顧不上那包袱的臟兮,連忙接過解開,查看是否有東西遺失。
這包袱確實藏了幾顆銀錠和銀元寶,但除此之外隻有一個裝著簪子首飾的妝奩盒和信件等的物件。
若說這些東西裡有什麼看著值錢,也就那個裝著簪子首飾的妝奩盒。
隻見這妝奩盒漆黑描金的烏木做底,中間則雕著吉祥安康的五彩如意祥雲,周圍則是以綠簇雪白的茉莉作配,頗為精美。
金銀首飾值錢,可遠遠不是春紅他們所想的大寶貝。
“這就是你夫君留下的遺物?”沈三道。
他見段清茉如此寶貝這些東西,他不免心中生出一股悶脹之感。
腦海中也忍不住猜測段清茉的亡夫究竟是怎麼樣好的人,才讓段清茉這般念念不忘。
“正是。”段清茉的手指打開妝奩盒,最上麵整整齊齊放著一隻繡著鴛鴦團花紋的深藍色香囊。
見此,眼眸不自覺地就濕潤了起來。
這枚香囊本是她繡給自己的丈夫陳頤安的,可是繡到一半時她傷了手腕,便擱置下了。
後來陳頤安瞧見這枚香囊,竟自己幫她繡好了,還親手刻了這隻妝奩送給段清茉。
段清茉自然喜歡的要緊。
“段娘子,你與你夫君當真是感情深厚。”
沈三見段清茉柔情似水、哀傷失神的模樣,語氣中不自覺地帶上了些許的酸味。
但他怕段清茉太過傷心,很快避開了這個話題:“段娘子,晌午過後我們便要起程了,你可想好了去處?”
“多謝沈校尉關心,奴家準備帶著女兒先去武龍縣落腳,武龍縣有奴家熟識之人。”段清茉道,“聽聞您也要入京,若是日後沈校尉您與奴家再相遇,一定要給奴家個機會,讓奴家好好請您喝一頓酒!”
段清茉一麵說著,一麵踮起腳伸手用袖子擦了擦沈三額間的汗。
女人柔軟的身子猛然靠過來,沈三頓時暈頭轉向,俊朗的麵容浮現一層薄紅。
待那柔弱無骨的小手隔著布料摁在他的鬢角時,沈三更是渾身僵硬得跟木頭似的,連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
他結結巴巴地說道:“那,那是自然,到時候到時候段娘子可莫要因為沈某喝得多而嫌棄沈某啊!”
臉頰的薄紅幾瞬息間已經蔓延到了整個脖頸。
“奴家定不會!”段清茉道,說罷她收回了手,眉宇間也多了些憂心之色,“隻是”
沈三見此連忙問道:“段娘子可是還有什麼擔憂之事?”
“說出來不怕沈校尉笑話,同奴家一個營帳的那幾個難民似乎總覺得奴家這包袱裡藏著什麼寶貝。”
“晌午鎮北軍就要離開,沒了諸位軍爺護著,奴家有些害怕不知沈校尉可否尋個人再護送奴家與女兒一段路?”
“隻要能到武龍縣即可,奴家會按照鏢局鏢師三倍之價感謝此人的!”
段清茉一邊說著,一邊羞愧而膽怯地看了沈三一眼。
她哪裡不知道自己的優勢呢?
又哪裡不知道沈三對她的好感呢?
若非沒有旁的法子,她當真不想做出這副姿態來。
沈三哪裡見過段清茉這副示弱的模樣,本就血氣方剛的男兒頓時胸中湧起一股強烈的保護欲來:
“好啊,我瞧著那些難民就覺得不善。一聽我們要走,這些難民昨夜竟還想偷拿軍中輜重”
“王爺明理,都已經讓人給他們留了足夠的乾糧保證他們能到武龍縣,他們還不知好歹!”
“此事你彆怕,包在我身上就是!”
若非自己不能擅自離隊,義憤填膺的沈三都想親自護送段清茉到武龍縣去。
段清茉聽到沈三的話,長舒一口氣,她也算是沒看錯人。
這沈三品性純良正直,並非那等是非不分、貪婪心黑的歹人。
“那此事就拜托沈校尉了。”段清茉一麵說著,一麵跪下給沈三行了個大禮,“天下叛亂,民不聊生,若非有沈校尉您這樣的英勇將士殺匪滅亂,平定四方,奴家這等小百姓哪裡還有活路。”
“如今沈校尉還願意幫奴家一把,奴家當真是不知說什麼好。”
“沈校尉,您才是這天底下真真正正的大英雄啊!”
段清茉這話將沈三高高捧了起來。
沈三見段清茉如此鄭重,言辭又如此懇切,心中頓時熱血沸騰,連連發誓一定會將此事為段清茉辦好!
如今拿到了包袱,段清茉也不敢露出來,隻能先給沈三保管。
請求沈三他找到護送她與陳昭昭的人時候,再將這包袱交給她。
此事落定,段清茉的臉上也總算多了幾分喜色。
被喚作“大英雄”的沈三也是昂首挺胸,踏步間都有種說不出的自豪與硬氣。
然而等二人回到營地時,段清茉才發現陳昭昭不見了。
——
此時,還不知道段清茉已經回來的陳昭昭正縮著身子穿梭在頂頂營帳和兵屯之間,小心翼翼尋找著鎮北王的軍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