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靳詢起身的那一刻,段清茉也忍不住看向了他。
眼前的男人同記憶中的人幾乎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就連聲音也沙啞了許多。
在她的記憶中,男人應當是一身青袍清瘦如鬆,冷峻沉鬱的眉眼如雪,清雋冷冷,好似那覆蓋著皚皚白雪的雲頂之巔,讓人無法接近
唯有看向她時,漆黑的眼底能閃過幾分柔意。
若說從前的靳詢是一支清洌銳利的竹筆。
雖亦有鋒芒,但卻是文人的清高孤傲,透著一股韌勁與克製的銳利。
那現在的靳詢,猶如一把寒光淩厲、泣血飲魂的劍。
刃如寒霜,舉手投足間的凶戾與血性毫不掩飾。
段清茉何敢認他?
更彆提他還莫名其妙多了個兒子。
“你女兒在外麵大有我的人照顧,你不必擔心她。”見女子遲遲不說話,靳詢開口說道。
此話一出,他又覺得自己心急失態了。
難不成不過十年,她就不了解自己的為人了嗎?
想到這兒,靳詢的臉色又冷了幾分。
段清茉放在膝蓋上的手不安地揪了揪衣裙道:“今日的事奴家先謝過王爺了,但奴家的女兒性子最是膽小,這會兒見不到娘親怕是會著急……外麵的雪已經停了,不如奴家先去尋一尋女兒?”
氣氛實在是太過壓抑了。
她確與靳詢是舊相識,隻是這舊相識也是舊情人。
段清茉閉上眼就能回想起自己當初整日傻樂跟在靳詢身後討好的模樣。
回想起她喝醉酒揪著靳詢的衣領逼著他發誓考上狀元再迎娶她的模樣。
還有……回想起她離開京城那日,靳詢尊嚴儘失、如被人拋棄的流浪狗般追著她的馬車苦苦哀求她彆走的模樣。
這些,想必已成為鎮北王的靳詢,都不想回憶起來了吧。
段清茉低頭,看到了自己手指尖上沾染的血跡。
她用力搓捏,卻隻是把手指蹭得通紅一片,去不掉那汙跡。
而這時,一隻節骨分明、青筋盤踞的手將濕濡的帕子遞到了她的手邊。
“你這副樣子出去,也不怕嚇到那孩子嗎?”靳詢道。
他垂目,亦能看到段清茉眉眼間染上的血跡。
想到那人惡心又貪婪的嘴臉,靳詢都覺得一劍斬頭,都是便宜了他。
段清茉也這才想起來自己的臉上還有血跡,她連忙接過帕子胡亂擦了一通,卻不曾整張臉變得更花了。
靳詢的忍耐似達到了極限。
他伸手捏住段清茉的下巴逼迫著她揚起頭來,然後另一隻手奪過帕子替她擦著眼角的血珠。
男人的力道不輕,而眉眼間的戾氣又太過駭人,段清茉一時間不敢反抗也不敢說什麼,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著男人給她擦臉。
很快,她的鼻尖都眼尾都因為男人力道的刺激而泛起了紅暈之色。
“疼。”
終於,忍無可忍地段清茉嬌嗔了一句。
靳詢微微一怔。
那個謹小慎微、進退有禮的段娘子突然消失,他掌下握著的好似又變成了那個恃寵而驕、愛順梯爬杆的小丫頭了。
“擦,擦乾淨了奴家自己來就好”段清茉忍不住握住男人的手腕,冰冷的護甲硌著她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