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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一章 第一支焰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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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勢在此時變得更大,六座高塔屹立在狂風中,仿佛伸向天際的石手。氣流嗚咽著穿過“手指縫”,一麵旗幟甚至被扯下木杆;暴雨以一種奇異的韻律落入凡間,洗滌甲隙間的泥垢。

這座城市正渴望諸神的救贖。諸神已逝,她心想,我能給你們的隻有雨。拉梅塔伸手撥開脖子潮濕的頭發,她想起自己的婚禮。她的新婚丈夫正做著沒有終點的美夢,但願與惡魔成婚這一項不會讓他下地獄。我本來是個巫師,母親要我嫁給真理,我拒絕了;德米特裡比起我更渴望真理,他為此而死。凡人沒資格覬覦正確的事物,隻有蓋亞會公正的裁判我們。

好在審判不是現在開始。“我不是你的對手,白之使。”他和他的劍都散發出寒冷的鋒芒,神秘度則沉重的壓在拉梅塔的肩頸。“我也無意與你戰鬥。我在這裡等你不是為了阻攔你,而是讓你見證自己的失敗。”她躲開雨滴凝結的冰片,“以及我的勝利。”

敵人已經一躍而至。

神秘於雨幕中綻放,銀色的氣流轟然擴散,震碎冰晶。拉梅塔接住冰霜之刃,她的手指流動著瑰麗的金屬色彩,長劍立時折斷粉碎。然而這對白之使造成的影響尚不如先前的巫術暴風。戰鬥之中,距離往往是生命。拉梅塔不願意與白之使近距離的接觸,恐怕當初愛德格主教也是這麼想的。

暴雨瞬息凝為冰線,在她的皮膚切割。拉梅塔低頭避開直奔臉頰而來的拳頭,但另一記迅猛的連擊將她整個人撞向城垛。哪怕隔著金屬的皮膚,脊椎和血肉也在疼痛中麻痹。年輕人的下一擊直白地瞄準胸口,想必在他眼裡女人比男人多餘的脂肪不會造成任何阻礙,他甚至能打碎金屬。拉梅塔抬起手,這個動作暴露出的慌張讓她十分惱火銀月般的金屬彙聚成龍卷,牽引使者的手肘偏離,命中石牆。魔力摧毀城垛,碎石敲在她的麵具,羽毛支離破碎。

這一次拉梅塔眼睜睜地看著毒素滲入使者手臂的傷口,巫術不是凡人的毒藥,但依然不能對他構成威脅。算了,早在聖卡洛斯交戰時她就不期望毒素會生效了。

白之使也沒有因疼痛而退縮,也許他根本毫無感覺。拉梅塔竭力讓過突然揮來的一截劍鋒,麵的深藍色彩讓她決定不去用身體犯險。白之使的戰鬥風格與他的神秘剛好相反,或者說,他的職業是為他的技藝服務的靜止控製敵人,敏捷指揮自我。拉梅塔準備了許多種應對低溫的措施,她能操縱的不止有一種金屬;但現在如果能獲得靈敏和力量,拉梅塔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等她終於成功拉開距離,水壩已然被拋在身後。寒冰正在河麵擴散,來不及逃離的船隻被凍結在原地。看來他並非對我的計劃一無所知,然而現在已經太晚了。

“諸神有眼,讓你們這些虛偽卑劣的勝利者得到教訓。”拉梅塔讓最外層的皮膚流動起來,被凍結的部分隻輕輕一碰,就變成粉末掉落。暴雨開始向冰雹轉變,唯有六指堡的陰雲中還遊動著閃電。“你的失敗業已注定,白之使。而我將還給整個神秘領域一份大禮。”

伴隨著地動山搖的轟鳴,橫跨金雀河的大壩在巨浪的衝擊下呻吟起來

這是開國君主克羅卡恩沃森塔爾博特在位時集合北地力量修建的雄偉工程,規模不輸於廢棄的王國一號列車。它由凡人辛苦築起基石和主乾,被神秘加固軀體和骨骼,海族娜迦曾在堤壩前退卻,因此當地人相信沃森一世為它塑造了靈魂以保護後人。當年六指堡被視作伊士曼的最後防線,劍之軍團的軍團長勞倫斯諾曼爵士為了守衛王國,同意將年輕的弗萊維婭王後作為禮物以換取魚人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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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梅塔沒有了解過伊士曼的曆史,這些都是她的新婚丈夫告訴她的。他們在大壩舉行婚禮,阿茲魯伯用他的知更鳥和紅玫瑰的把戲愚弄凡人,伊斯本爵士肥頭大耳,吃喝個不停。她全程保持笑容,當自己是羞怯的新娘……逢場作戲偶爾也有樂趣。但遊戲結束後,這些家夥都該死,他們非我族類。

大壩是山脈伸出的臂膀,環抱住魯莽激切的河流。而今這條臂膀正在巫術的作用下崩裂垮塌,是她斬斷了它。凡人是諾克斯的寄生蟲,用秩序作繭自縛。是時候迎來新的開始了,這片大地需要新的主人。我在打掃家門口的灰塵啊,拉梅塔想對黑騎士說,我完成了承諾,我的兄弟。這是他們償還的第一筆債,為德米特裡。

哪怕是在聖卡洛斯的圓鏡陷阱裡,年輕人都從未有過這種神情。暴雨狂風下,大壩正以一種無可挽回的姿態走向滅亡。水流衝刷堅壁,神秘撞擊塊壘,地動的轟鳴比雷聲更沉悶,斷裂的呻吟比風雨更淒切。冰雪的荊棘瘋狂蔓延,卻無法填補被巫術粉碎的柱梁。白費力氣,她心想。這是真理的力量,總有一天,無星之夜會將秩序也掌握在手中。

阻撓徒勞無功,白之使轉身麵對著拉梅塔。“黑巫術。”他的目光沒有疑惑,隻有寒冷。

“不,這隻是簡單的溶石術。”但卻經過了萬次的神秘疊加,被古老的魔文刻錄在大壩內部。唯一需要的是她站在橋吟誦咒語。“在麵戰鬥時,你有沒有看到魔文呢?還是說你根本不認識?”

寂靜學派對魔咒的研究無人能比,巫師同樣擅長無咒施法。而白之使卻並非神秘學家,他多半會把那些東西當做無意義的花紋……拉梅塔欣賞著自己的傑作,那一道道危險的裂紋和豁口都充滿了美感,大壩的崩潰已經無法避免。

在霧之城聖卡洛斯,白之使能毫不留情地摧毀紅牆外城,八成是因為西爾瓦努斯早已將外圍的平民征入了他的軍隊。可這裡是六指堡大壩,金雀河的咽喉,拉梅塔倒想看看他是不是也能無動於衷。告訴我,你要怎麼做?

白之使回應她的是利劍。

比先前的任何一擊都更沉重,拉梅塔感到內臟在金屬下震動。拉梅塔無法控製自己像箭矢一樣飛向大壩,一路撞入噴濺的水浪、破碎的石壁和填構在大壩中的混凝土層。她眼冒金星,雙耳充斥著不知是她的“傑作”還是大腦震動而製造出的轟鳴,意識陷入一片迷亂。

直到滑入水中,拉梅塔才想起先前發生了什麼:飽含怒火的劍刃在她構造的鋼塔盾遲滯了片刻,接著勢如破竹地將整塊鋼板切成兩半。刺耳的摩擦刹那變成清脆的斷裂聲響,白之使似乎發出一聲悶哼,但他的長劍尖端仍然堅決地前進,最終在她身留下一道近兩英尺長的可怕傷口。此等痛苦恐怕任何人也無法用意誌克服,暴亂的氣流推動拉梅塔失去平衡,向著下方的水麵跌落。

然而痛苦仿佛並未影響到敵人。年輕人丟下劍破開鋼塔盾也讓他付出了代價,冰劍連帶著揮舞它的手臂一齊扭曲成驚悚的弧度用左手一記重拳掄在她的下巴。

如果不是無名者的火種勉強引動了神秘,拉梅塔的腦袋多半會從脖子飛出去。現在撞在牆的是完整的人形,她不禁感到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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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敗者的發泄,拉梅塔一邊想,一邊緩緩移動身體。融化的泥沙造就了一處窄小的河灘,她十分幸運地沒有被落石砸中。無論如何,這次是我的勝利。白之使的神秘能摧毀聖卡洛斯的城牆,但決不可能抵抗落差超過百碼、蓄滿暴雨降水的金雀河洪峰。她聽見浪濤的怒吼和風聲雷鳴,即便痛苦也無法驅逐喜悅。

“這隻是開始!”她高聲宣布,“盛典的第一支焰火!”她感到身體漸漸恢複了些力量,便用魔力支撐雙腿站起身。拉梅塔不認為白之使會找不到目標,但在她與疼痛作鬥爭的期間,他確實沒來打擾。要知道她原本都準備向黑騎士求救了,忍受嘲諷也比死亡要強,她可不願意變成黑騎士那副鬼樣子。

哪裡不對勁。拉梅塔堅持著在碎石和雨幕中艱難前行。白之使作為高塔統領,殺掉她這個罪魁禍首應該更符合他的利益,因為他根本無法阻止洪水。現在他哪兒去了?黑騎士阻止了他?或者……

她腳下一陣搖晃。

重新飛天空簡直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但拉梅塔終究克服了眩暈和傷口的陣痛。暴風雨中,她幾乎找不到使者的蹤影,好在無名者的魔力感知在此時發揮了作用。他在乾嘛?恐懼驅使她向前,卻也同樣限製住腳步。拉梅塔升起焦慮,毫無疑問,使者的目的是摧毀她的傑作,而這正是她絕不容許的。彆傻了,他根本做不到,可在卡瑪瑞婭人們也這麼想。

她閉眼睛。我是無名者。這樣的安慰似乎見了效,她的耳朵與風相通,魔力即是視野。

“永冬……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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