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阿娘最疼阿玖了,就算阿玖調皮,阿娘也從未生氣。
她會柔聲跟阿玖說著“不要這麼做”,還會輕輕的幫她擦臉、擦手手。
“沒事,阿娘教你背詩,可好?”
“詩經讀完了,咱們讀楚辭。”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蘿……”
在薑氏溫柔、悅耳的聲音中,白天玩兒累了的王姮,竟直接睡著了。
打著輕微的小呼嚕,肉乎乎的小肚子一鼓一鼓的。
薑氏看著如此可愛的女兒,眼底再次充滿了不舍,以及對王廩、王家人的怨恨。
不過,等王廩走進來的時候,薑氏抬起頭,臉上卻早已換上了清冷中帶著一抹柔情的神情。
本就是傾國傾城的美人兒,再用一種愛戀、溫柔的目光注視著,哪怕早就折下這朵高嶺之花的王廩,此刻也有片刻的失神。
阿薑,真的好美!
失神過後,就是傷痛、不舍。
這麼美的人兒,是他的妻,是他女兒的娘啊,如今卻——
但想到母親的話,王家的困境,以及楊翀能夠帶來的一切,王廩還是狠下心來。
“嬌嬌,救我!”
……
王姮呼呼睡著,夢中還夢到了那隻胖胖的狸奴。
它沒有跑,而是乖乖的躺下,翻過來,露出了肉乎乎的肚子。
王姮歡樂的伸出小手,儘情的摸啊摸。
忽然,貓兒跑掉了!
王姮猛地睜開眼睛,左右尋找,卻沒有看到什麼貓兒。
王姮揉了揉眼睛,發現這裡也不是院子,而是一張床榻。
掀起層層疊疊的床幔,繞過屏風,王姮看到了她的父母。
她正要歡喜的跑過去,並開口呼喚,卻又停了下來。
因為她發現,父母的模樣很奇怪。
阿娘站著,阿爹跪著,阿爹還對著阿娘叩頭。
然後,阿娘也跪了下來。
阿爹和阿娘不知說了什麼,緊接著,兩人抱在一起,痛哭出聲。
他們哭了?
為什麼?
他們還說什麼——
“待妾走後,還望郎君珍重。”
“郎君與阿玖,都是妾無法割舍的至親,妾不能繼續服侍郎君,不能繼續撫養阿玖,都是妾之過。”
“……妾不管去了何處,都會為郎君、為阿玖祈福。伏願郎君富貴錦繡、千秋萬歲。”
王姮聽不懂,可不知道為什麼,她胖胖的小臉上,已經悄然流下了兩行淚。
……
第二天,王廩寫了放妻書,與妻子薑氏和離。
幾乎是當天晚上,駐紮在沂州城外的大將軍楊翀,收下了一個姿容絕美的侍妾。
那位侍妾,據說是王氏謝太夫人的義女。
仰慕楊將軍的威儀與風姿,願帶著王氏陪嫁的三千石糧食,追隨楊將軍,哪怕為妾為婢。
楊將軍得了美妾,還籌措了軍糧,可謂是人財兩得。
他大方的借兵,幫助王氏塢堡清剿了圍困塢堡的賊人,蕩平了方圓幾十裡的亂民、匪寇。
沂州之前的亂象,瞬間為之一清。
楊翀徹底掌控了整個沂州。
而王廩,雖然沒了老婆,還損失了不少存糧,卻保住了塢堡,還得到了沂州下轄的河東縣縣令的官職。
雖然隻是個從七品,比之前的官職要低,卻是實缺。
關鍵是,他正式投入了楊翀的門下,成了他的“心腹”!
……
“啊嗚!”
胖胖的橘色貓兒,挺著大肚子,湊到了王姮身邊。
小惡魔怎麼了?
今天都沒有追它?
王姮怏怏的,蜷縮在假山後的角落裡。
阿娘走了,臨走前,阿娘說她回給她寫信,還會回來看她。
但,王姮有預感,她可能再也見不到阿娘了。
她、沒有阿娘了!
“……聽說二郎過些日子就要去河東縣,嘖,有了靠山就是好,說當官就當官。”
“什麼靠山?哼,要不是他把阿薑獻給了楊翀,能有今日?”
“長得美就是好……阿玖長得就極像阿薑,過個幾年,又是一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兒呢。”
假山一側,兩個婦人攜手聊天。
王姮的小耳朵動了動,她聽出來了,說話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她的兩個嬸娘。
“三嬸母和六嬸母在說什麼?”
王姮微微蹙眉,她本該聽不懂的,可不知為何,她腦海裡竟冒出了那日慈恩堂聽到的母子密談,以及傍晚正房裡父母跪著抱頭痛哭的畫麵。
“阿玖不愧是阿薑的女兒,確實長得不錯,就是現在看著有些胖,若是再瘦些,妥妥的美人坯子!”
兩個婦人漸行漸遠,離開假山前,飄過來這麼一句話。
被再次點名的王姮,莫名的,心裡生出了恐懼,她圓滾滾的小身子,都不由自主的抖啊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