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後院,張燈結彩。
中軸線主院,院落的西南角,按照北境的風俗,搭建了青廬,新婦入門後,會踩著一路鋪就的氈席,進入青廬,在青廬舉辦拜堂等儀式。
這,也是所謂的“青廬之禮”。
王家的仆婦們,穿著簇新的衣裳,迎來送往,忙忙碌碌。
一個個不能說喜上眉梢,卻也都十分積極——主君迎娶到了崔家女,便與楊氏、樓氏等領兵悍將們都成了姻親。
有了這層關係,在亂世之中,王家隻會越來越好。
主家好了,他們這些做奴婢也才能過得好。
不像前幾個月,王家被逼著回到了老家,在塢堡裡,更是遭受到了亂民的圍攻。
為了擺脫困境,王家主君王廩,又是送財貨,又是送美婢,最後更是連自己的發妻……咳,不可說!
這件事,在王家是隱密,絕不能說。
不說他們這些奴婢了,就是王家的主子們,在塢堡時,背地裡議論了幾句,就被分了家。
郎君來河東縣赴任,都不曾帶上那些庶出郎君們。
自此以後啊,那幾房就會淪為尋常旁支,繼而成為破落戶。
對待自己的庶出兄弟,郎君都如此的果斷,足見“那件事”對於王郎君來說,是何等的忌諱!
……閒話扯遠了,大喜的日子,還是更關注昏禮吧。
黃昏前,王廩將新婦迎進了家門。
入青廬,舉行昏禮。
王廩儀表堂堂,隻看俊秀的外表、儒雅的氣質,根本與“二婚男”扯不上關係。
新婦崔氏手持團扇,將麵容遮蓋得嚴實。
雖看不到她的相貌,但她雲鬢烏發,身形纖細嫋娜,即便不是絕色美人,也不會是無鹽醜女。
不過,這些對於王廩來說,都不重要。
他已經有過最美的前妻,他也過了隻貪戀美色的年紀。
如今,續娶的繼室,隻要不是太醜,王廩就都能忍受。
畢竟他要的,從來都不是一個女人,而是女人背後的家族,以及能夠帶給他的利益!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禮成。
比較莊重的部份告一段落,親友們開始起哄、嬉戲,隻為昏禮渲染喜慶的氣氛。
眾人鼓噪中,王廩當場吟誦一首卻扇詩。
“新婦可還滿意?”
有人帶頭渲染氣氛。
其他人則歡笑著附和。
新郎所作的卻扇詩,其才華、其心意若是能夠打動新婦,新婦就會拿去團扇,露出真容。
新婦若是不滿意,新郎便要繼續作。
當然,這隻是一個調節氣氛的小遊戲,除非對這門婚事本就不滿意,否則新婦即便真的不喜歡,也依然會順勢拿去團扇。
果然,青廬裡觀禮的親友、賓客還在起哄,崔氏就已經放下了團扇。
她抬起頭,頭上戴著華美、璀璨的花冠,鬢邊還插戴著金釵、步搖,端的是滿頭珠翠,耀眼奪目。
王廩的目光落在崔氏的臉上,神情便是一怔。
崔氏的容貌,非但不醜,還能用美麗來形容。
隻是,她的美,與原配薑氏不同。
薑氏是姿容絕色,清冷高貴,宛若月宮裡的姮娥。
崔氏呢,一雙高挑細長眉,兩隻丹鳳眼,鼻梁高挺,微微有點兒顴骨,看著略顯淩厲。
嘴,不是文人們喜歡的櫻桃小嘴兒,略顯福氣,還塗抹了鮮紅的胭脂。
明媚、張揚,宛若一朵最嬌豔的牡丹。
崔氏的長相,是融合了外族的特點,五官立體、氣勢逼人。
如此,也就少了幾分漢家的婉約、清雅。
王廩說不出是驚喜還是失望,他微微垂下眼瞼……他早有準備,他娶崔氏,並不是為了一個女人,而是要得到一個有助力的妻族。
娶妻,娶賢。
若是實在想要稱心的美人兒,還可以納妾!
這般想著,王廩再度抬起頭,溫和的眼眸中便染上了歡喜與溫柔。
看到深情款款的玉麵郎君,雖然年長自己好幾歲,雖然是二婚頭,薑氏還是羞紅了臉。
這王家郎君,果然俊美、華貴,亦如她想象中的如意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