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再見到她,又是另一個感受。
他頭一次在明亮的天光下看到她的臉,能更好地將她的五官細節和表情收入眼中。
薑從珚今日的打扮隆重許多,上身穿了一件石榴紅蜀錦寬袖對襟衫,領緣色白繡祥雲紋,下用同色石榴紅腰帶係著靛藍雜裾垂髾裙,勾勒出她不盈一握的纖腰,長裙下擺裁成數個上寬下尖的的裙片,經圍裹在腰上後便層層相疊,圍裳中伸出兩條飄帶,在她緩步行來時隨風飄起,如燕子輕舞。
她頭發全梳了起來盤成飛仙髻,圍著發髻簪了一圈細小的珍珠花釵,又在髻中左右各插了一支五穗赤金流蘇,下墜瑩潤珍珠,在空中輕輕晃動時折射出細碎流光讓她越發光彩照人。
這是時下長安城中貴女間流行的裙子,薑從珚平時並不會打扮得這麼繁複。
相比起前兩次的素淨,這套顏色濃烈紅藍對比鮮明的衣裙越發襯得她肌膚似雪,她的妝容也明豔許多,塗了紅潤的口脂,亭亭立在那裡,玉頸修長,露出纖細高挑的身段,隨風輕揚起裙帶宛如佛窟壁畫上的天外飛仙。
這是另一種美。
拓跋驍的眼神似黏在了她身上,怎麼看都看不夠。
他長腿往前邁了兩步,兩人的距離瞬間拉得極近,他展臂就能碰到自己。
高大的身形本便會帶來無形的壓迫感,更不要說是十六歲就登上王座的拓跋驍,身上征戰沙場的凶悍氣勢即便刻意收斂也幾乎要叫人喘不過氣來,更叫她不習慣的是他那極為強烈的侵略性,讓總是跟人保持距離的她有種被闖進私人領地的不安感。
薑從珚裁衣時量過自己的身量,差不多有一米六七,在這個營養不良的時代中算是高挑的女郎了,到了拓跋驍麵前卻被襯得像個小孩兒,她的額頭隻到他胸膛,且他常年征戰體格雄健又肌肉發達,就更不是她細胳膊細腿能比的了。
薑從珚暗自放輕了呼吸,努力繃著正常的表情,微微仰起修長的脖頸,抬眸,不躲不避地看著他,問“您為何選我?”
這個問題有些出乎拓跋驍意料,濃黑的眉峰動了動,瞳仁下移少許。
漢人女子多含蓄、婉約,而她光瞧外貌的話,也十分貞靜嫻雅,是眾人想象中貴女應有的端莊模樣,但拓跋驍見過她鋒芒畢露的一麵,深知她有多特彆,所以她今日主動上門,還問出了這個問題倒也不覺得奇怪了。
奇異的,他不僅沒覺得不好,心裡反而冒出另一股欣喜。
拓跋驍思索了會兒,隻道“你跟彆的漢人女子都不一樣,我喜歡你這樣的!”
他的話很直白,卻依舊讓薑從珚有些不明白。
什麼叫“你跟彆的漢人女子都不一樣”?
是因為她的容貌?還是她的身份亦或是彆的?但也算有個好消息,拓跋驍明確說了“喜歡”。雖然不知道他喜歡的是什麼、有多喜歡,但總之對她是有點包容的。這便好。
薑從珚繼續問“您可是以正妻之禮娶我?”
“這是自然!”拓跋驍毫不猶豫答道。
“你們鮮卑之禮,王可以有幾個妻?”
“隻有你一個!”
拓跋驍看著她的臉,恍惚中意識到她問的問題背後想要表達的意思,微眯起眼,碧色的瞳仁似有幽光閃爍。
薑從珚抬著脖子任由他打量,目光清澈地迎上他,明媚的五官被堅定的眸色襯托得愈發鮮妍奪目。
“謝漠北王解惑!”薑從珚突然一笑,清淩淩的眼眸彎起一道淺淺的月牙,塗了嫣紅口脂的唇瓣如沾了晨露的山茶嬌豔欲滴,很快又消失不見,似一閃而過的驚鴻。
拓跋驍被她的笑晃了下神,還沒回味完,就聽她繼續說——
“我有三個條件,請漠北王應允,否則我不能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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