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從珚抬起眸子,眼神清淩淩地看過去,“該不會什麼?”
薑淮對上女兒的眼睛,清澈得讓他有點心虛,但又實在擔心,乾脆心一橫,直接問了出來。
“你該不會喜歡他吧?”
薑從珚“……”
女兒麵無表情。
好他知道了,不是喜歡謝紹。薑淮想。
空氣安靜得叫人有些尷尬,薑淮扯了扯嘴角,語氣變得討好起來,“那你為何非要他護送?你也說了,他現在隻是一個普通的執金吾衛,沒有任何特彆的地方,怎麼就要選他?”
因為,將來的謝紹,會從一個小小的執金吾衛一路官至中丞、衛尉,以至淮南大將軍,掌兵十萬。
五年後長安城破,朝廷被迫南遷,中途不斷有匈奴騎兵追擊,謝紹便是在這個時候崛起的。
梁國原本的大將早在匈奴破關時便戰死大半,剩下的兵將見匈奴人如此凶猛,懼於烏達鞮侯的威勢,完全喪失了鬥誌,紛紛棄甲而逃。
拓跋驍隕落後,烏達鞮侯在這片大地上再也沒了可與他匹敵的對手,所到之處、馬蹄所至,皆為他的獵場。
謝紹原是執金吾衛,執行宮廷內外的保衛工作,南遷途中時負責保護皇室公卿,但隨著軍隊渙散,他被迫上到了前線,出人意料的,他率領的衛隊竟在匈奴的刀鋒下成功保護住了這些貴族,於是在一年間連升數級,等到士族抵達淮南站穩腳跟後,謝紹已從一個小小執金吾變成九卿之一的衛尉,掌轄旅賁營、南北宮衛士、左右都等。
但他並不滿足於固守淮南,在江淮一線建立起防線後,他便開始組織軍隊北上,試圖收複失地,但那時南梁上下毫無鬥誌,聞胡便逃,連朝中士族也隻想安居一隅,不想耗費巨大的人力財力,並不給他提供支持。
也是因為士族貪圖安逸,南梁最終埋葬在了他們手中。
謝紹縱使有滿腔熱血,單槍匹馬終難抵抗曆史滾滾車輪。
他是除桓均之外南梁另一個悲劇人物,跟桓均相比他更不利的一點是,他出身寒門,身後並無家族支持,並且隨著掌握兵權,士族們反而十分忌憚他,這也導致他後期處處掣肘難以聚起南梁的兵力抵抗烏達鞮侯的鐵騎。
士庶之彆,不僅葬送了士族們自己,也葬送了這兩百年最後一個漢人王朝。
現在的他距離今後崛起還有很長一段路,薑從珚想推他一把,當然,這些話不能說出口。
“我自是有我的安排,父親隻說幫不幫我就行。”薑從珚拿起語調,變得有些驕縱起來。
薑淮看著向來沉靜穩重的女兒竟向自己撒起了嬌,一時間眼角泛酸,竟忍不住掉淚。
他原以為,把女兒送去涼州後,餘下半生自己都隻能在黑暗裡踽踽獨行,再也見不到任何天光,即使兩年前她回到長安,自己也不敢對她表示出任何親近,隻能隔著朦朧的醉眼偷偷瞧一眼她長大後的模樣,瞧她長成的模樣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好,他便無憾了。
可能上蒼終究垂憐他孤苦,讓他在有生之年還能享受到這份父女之情。
薑淮極力忍住內心的酸意,抬手擦了擦眼角,笑著點頭,“好,隻要你要的,父親都答應你。”
薑從珚受他情緒感染,眸裡也浸出些水意,但她很快壓下去,提出第二件事,也是一件官職安排。
“我還想讓鴻臚寺譯官文彧成為送嫁正使。”
“……”薑淮的淚一下憋回去了。
又來一個,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女兒究竟認識了多少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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