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鶴這廝也是個半罐子水,搪塞道:當年他來之時還未有瘴氣,這看不清路,加上久病成疾,成鬼後,糊塗不少,也找不到路。
加上洛梟小時天生對方向方麵少一根筋,學藝不精,可謂是一竅不通,幼時都是她阿妹幫忙,現在洛秋箏不在,隻能靠她自己支棱了。
本想找個地方歇息,不料遇見這堆骷髏人逮著個小破爛追,全是惡珀,她掐決還未丟出,那些骷髏人中的惡珀個個識趣,半途就跑路了。
洛梟往四散逃亡的珀上悄無聲息撒了片雪花。
沈慕榆氣舒半口氣,又提了起來,不會這麼倒黴吧?還來。
他僵硬地轉過身:“不…不是破爛,是人,還活著的人。”
來人是一身穿青色長袍的怪人,渾身裹得嚴實,踏著俊馬,居高臨下看著他,身旁還淩飛隻鈺嘴玉爪的黑鷹,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
洛梟看著渾身黑血的少年,麵容不清,衣不蔽體,像瀕臨死亡的小獸,委屈巴巴蜷著身體。
那雙眼睛倒還算出彩,含淚不掉,水光灼灼,傷勢來看,就算逃出珀口,也活不了多久了。
這兩天怎麼光碰到短命鬼,怪哉。
她未動作,沈慕榆已經昏昏然倒下,呼吸輕薄,在這雪地裡,沒有修為的重傷凡人扛不住凍,血味撲鼻,定會引來禍端。
洛梟轉身欲走,又被薑鶴喊下。
薑鶴飄在一邊,他想起橫屍枯野的薑柏,心有不忍:“姑娘,這孩子可憐得很,凍失溫了。救救他吧。”
洛梟反問:“殺了你救他,可行?”
“行啊,姑娘說笑,我既已死,再死一次也無妨,隻是稚子無辜,不願看這少年慘死罷了。”
留在這估計就喂野獸了,洛梟自覺也不是什麼善人,但這少年帶上說不定還有用處,她手上一道靈光閃過:“你救吧,薑大好人。”
薑鶴驚然看見自己的小小屍體又活了過來,披著披風動作靈活飛躍至沈慕榆旁邊,拉住那小孩子的手指就搖搖晃晃往前拖了,也許是不得勁,小小薑直接雙手將沈慕榆托舉起來,像一個衝鋒的戰士,嘿呦嘿呦向前奔。
“姑娘,你是如何操縱我的屍體的?這真乃奇事也。”薑鶴好奇問道。
人族之人問道,修的靈力術法,基以攻防,修士打打殺殺,他平生還是第一次縱屍複生的。
“因為我惡。”
洛梟見薑鶴被唬得一愣愣的,笑道:“我並不能操縱屍體,是你自己動的。現在飄著的是你的七魄,裡麵還有三魂,我讓它聽懂你說的話,它就自覺動了。”洛梟說完就駕馬跟上小小薑。
其實她話意未儘,這就跟騙人乾活一樣。
是她模仿薑鶴的聲音傳話,三魂七魄分開之後,便成了兩個獨立的個體,相互間聯係剪斷。方便自己偷懶,她們這一族可聽魄語,亦可傳魂音,屍體聽她的話,少乾點活當然更好。
“走了,呆什麼,找個庇處生火,再呆下去他就要沒了。”
“來了,來了。”薑鶴忙慌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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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匪徒獨占幽山鼇頭,多是些地皮蛇賴,平日橫行霸道慣了,周圍行人紛紛避路行之,這山下村落村民也早日搬遷,人去巢空,隻留幾處荒宅。
阿寶找個地處,洛梟掃視一圈,宅子雖破,能避風雪就行,至於薑鶴這隻飄鬼,在哪裡都無所謂。
她將地上灰塵掃淨,卸了個木桌和半角床,草草生了堆旺火將少年圍住。
薑鶴飄在角落守著馬兒和他的小屍體。
火浪洶湧,洛梟盤腿打坐,白色靈力從地下絲絲纏纏繞著詭異的紋路往火圈中的少年鑽去,沈慕榆身上的黑色汙濁退散,炸開的皮肉翻滾著粘合,露出了原本的麵容。
人秀如修竹,九分好顏色足矣。
應當是個半大少年,隻是這頭發實在是短得厲害,她平生還未見過如此碎的發。
來曆不明,也隻有等他醒來再盤問了,洛梟治療完後就抱著阿寶在火堆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