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濱臉色一寒：“什麼人？”/br早有手下的小內侍奔上前，將人帶了過來。/br青油紙傘，粗布宮裙。/br來者身量纖細，提著一盞光芒微弱的破舊竹籠燈。/br在雨中輕盈走來。/br行個禮，低聲答道：“曹公公好，奴婢是煙雲宮的，伺候的小主病了，奴婢去請醫官。”/br煙雲宮乃是冷宮。/br也在宮城西側，離此一兩刻鐘的路。/br住的都是廢妃罪嬪。/br曹濱聞言擺擺手：“去吧。彆跟人說在這裡見過咱家，不然，下個病的說不定是你。”/br宮人生病都要移到專門的居養院去養病。/br有頭臉的自有人照顧，普通的就全靠自己扛，扛不住死了便拉出去燒埋了完事。/br冷宮的宮女地位低賤，進了居養院多半是死路一條。/br來者聞言連忙福身：“奴婢明白！”/br“還不走？”/br曹濱見她躊躇，語氣越發不好。/br對方遲疑片刻，終究開口。/br“鬥膽請公公派個人跟奴婢同去，不然怕是天黑落雨，醫官不肯來。”/br曹濱不同意。/br眼下他跟前幫襯的人手本就不多，哪能再分一個去給廢妃請醫官。/br對方再三懇求。/br雨聲漸弱。/br這宮女說話的聲音再低，架不住此地寂靜，到底是被屋裡聽見了。/br皇帝事畢休息，漫不經心問了句：“何事？”/br曹濱忙答：“是路過的宮人，奴才正在訓誡她。”/br一麵低聲嗬斥宮女讓她趕緊離開。/br蕭鈺聽了不想理會。/br緋晚卻開口。/br“陛下，聽著像是求醫急事，能不能……叫她進來問一問？”/br她小心詢問，似是知道自己不該提要求，十分惶恐。/br在蕭鈺看向她的時候，她低了頭，輕聲解釋。/br“陛下，奴婢有一次生病發燒，夜裡沒處找郎中，很是難熬，所以，所以奴婢想，能不能幫幫她……”/br“你心地很好，彆怕，朕依你。”/br蕭鈺望著緋晚想幫人卻又怕僭越的樣子，越發憐惜。/br便叫曹濱帶那宮女進來回話。/br緋晚出水穿好衣服。/br服侍皇帝也穿戴妥當後，曹濱帶人進門。/br宮女盈盈下拜。/br身姿纖細，宛如湖邊垂柳。/br“奴婢芷書，煙雲宮呂娘子的侍女，為娘子尋醫官，不想驚擾了聖駕，懇請陛下恕罪。”/br她的聲音清冽如山中冷泉，在潮氣悶人的夏夜，聽起來格外悅耳。/br蕭鈺本在欣賞緋晚挽發的柔婉姿態。/br聞聲不由多看了她一眼。/br芷書向上恭敬抬眸，觸到皇帝視線的刹那，連忙垂了眼睛。/br纖長睫毛在眼窩投下淡淡的影，很有幾分美麗。/br蕭鈺看了兩眼。/br卻也隻限於兩眼。/br便又回頭去看緋晚簪發。/br曹濱早就備好了新的宮裙，比緋晚之前的更貼身一些，顯露她姣好曲線。/br隨著她舉手梳頭，身段更凸顯。/br蕭鈺目光流連。/br無暇再顧忌旁人。/br倒是緋晚一邊挽發一邊多問了幾句，知道那冷宮的小主是頭風發作，疼痛難忍。/br“陛下，奴婢見過害頭風的人，很難受很痛苦，您能否讓醫官快點給那位小主看一看呢？”/br緋晚幫忙懇求。/br“你自己傷不疼了？倒先擔心彆人。”/br蕭鈺先前隻知緋晚謙卑柔順，懂事得讓人心疼，此刻見她急人之所急，不免又添幾分憐愛。/br呂娘子頭風不頭風的，不重要，隨便找人治治罷了。/br誰是呂娘子他都不記得了。/br但緋晚的傷不能再耽擱。/br蕭鈺當即命人請醫官，語氣有幾分急促。/br緋晚暗想你急什麼呢。/br若真在意她傷勢，何必等事畢才處置。/br不過是她的痛苦再重要，也重要不過他的需求罷了！/br她心裡清楚得很，帝王對女人的寵，說到底是寵他自己。/br她可不會當真。/br“奴婢謝陛下隆恩。”/br麵上，她感激不儘。/br眼波盈盈望向帝王，滿滿都是羞澀的崇拜依賴。/br蕭鈺受用。/br淡笑：“還自稱奴婢？”/br“曹濱，天亮後曉諭六宮，封春熙宮宮女緋晚為正六品常在，賜號……”/br“陛下！”/br緋晚傾身跪倒。/br蕭鈺不悅：“怎麼，你要再次抗旨？”/br“奴婢不敢！”/br緋晚深吸口氣，惶恐進言：“陛下對奴婢的恩寵，奴婢已經明白了，不敢再推拒抗旨。隻是奴婢卑微，受封已然足夠，封號實在不敢承受！”/br眼角餘光，掃過旁邊不遠處的宮女芷書。/br瞥見她粗布宮裙邊緣上，用淺色絲線寥寥繡了一圈櫻花。/br清雅動人。/br這個封號“櫻”，本該是芷書的。/br今夜的佛堂承寵，也是芷書的。/br前世，緋晚知道芷書以冷宮婢女的低微身份，一躍登上枝頭，步步升高，最後坐到了一宮主位。/br恩寵從今夜開始。/br但今生，她阻了芷書的路。/br芷書不是壞人。/br起碼沒對她壞過。/br她後來受虞聽錦陷害進了冷宮，是在寒冬臘月。/br沒立刻凍死餓死，隻因芷書惦著出身之地的舊相識們，平日對冷宮眾人的吃穿用度多有照拂，她也跟著沾了光。/br她前世與芷書幾無交集。/br間接受了人家恩惠。/br今生一開始卻搶了人家的機緣。/br自然有愧。/br刻意叫芷書進來麵聖，也是為給對方一個機會。/br但明顯皇帝被她吸引更多。/br芷書今夜沒有機會。/br緋晚不可能再搶人家的封號。/br再說，她以後想要屬於自己的封號！/br之前的七品娘子，因為一番戲水，以及更嚴重的傷，變成了六品常在。/br中間隔著一個從六品，算是升了兩級。/br緋晚滿意。/br這已經足夠了。/br有些家世不高的秀女初入宮，還封不上常在呢。/br虞聽錦當初進宮時，也不過是個從五品才人，隻略高一級而已。/br“陛下，奴婢封為常在已是破例……”/br“好，朕依你。”/br蕭鈺願意給喜歡的女人很多恩寵。/br可更滿意她們能識趣。/br緋晚的推拒，讓他欣賞。/br“嬪妾謝陛下隆恩，陛下萬歲萬萬歲。”/br緋晚正式叩首謝恩。/br稱呼也由奴婢改成了嬪妾。/br曹濱堆了笑上前行禮：“恭喜小主，賀喜小主！”/br他就知道這婢子不一般！/br以後可就是正經小主了。/br看陛下這態度，恐怕她會一路躥升，說不定比她舊主春貴妃還要竄得快呢！/br一時醫官趕到。/br先給緋晚治傷。/br那根血肉模糊的手指頭讓醫官直冒冷汗。/br小心謹慎地處置了將近一個時辰。/br“啟稟陛下，這位姑娘的手指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