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嬌這才放下心來,回去的路上,她問萱兒:“早說是哪個親王家裡,我就不來了,說錯話了會被發賣嗎?”
萱兒道:“沒那麼誇張,這是商王,說起來是官家的旁支,早就失勢了,後人也都深居簡出,無甚音訊。要不是今日入府,我還真不曉得,家中是富貴不顯啊。”
——
本以為這幾日城門嚴查,找到霍嬌很容易。第三天了,依舊是杳無音訊。謝衡之才陡然發覺,想在百萬人中尋到一個並不想見他的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劉雪淮拿著謝衡之新畫的霍嬌像,嘖嘖讚歎:“把你娘子畫得和個天仙似的,彆情人眼裡出西施,妨礙找人啊。”
謝衡之已經沒心思同他開玩笑了。
這兩日他們先是和皇城司打了招呼,跑了所有城門,均無所獲。謝衡之隻好同李大人告了假,專心來找霍嬌。
兩個不眠不休的黑夜過去,劉雪淮看了眼鬢發淩亂的謝衡之,感覺幾年前他被蘭家掃地出門時,也不曾如此憔悴。
劉雪淮提醒他:“先去看看養濟院。”
謝衡之捏著額頭,緩緩點了頭。
方才,養濟院的人來同劉雪淮說,有位年輕女子,衣著同描述相似。
養濟院是京中暫時收容乞兒的地方,環境算不上好。
院中的嬤嬤看見殿前司的劉虞侯,帶著一個文官模樣的青年男子進來,有些猶豫地上前道:“劉大人是要查案嗎?這女子情緒有些……”
劉雪淮擺擺手,示意無需多問,嬤嬤便將女子帶來。
那女子果然一身月白衣裙,麵容清秀,頭發還好好梳了個髻,跟在嬤嬤身後。
直麵這張臉,謝衡之懸著的心提起又落下,他都不知道該慶幸還是失望。
女子一雙眼不正常的轉動,手指也重複著搓動的動作,一看就是個傻子。
剛要轉身離開,那女子忽然道:“魏郎,你來看我了嗎?”
謝衡之邁上門檻的那隻腳放下來,他扭過頭去看她:“我不是你的魏郎。”
女子蹲下來,蹙著眉,很可憐:“是不是我不認得字,叫你看輕了。”
她苦惱地:“一有彆人在,你就說我不是你娘子。”
謝衡之衣袖中的手慢慢握緊,在劉雪淮詫異地目光中,他慢慢走過去,看著這張素未謀麵的臉,那張臉仿佛與另一個人重合。
他咬著牙,試圖為自己解釋:“他這麼說,會不會是有苦衷?”
女子忽然捂著嘴,尖聲笑起來:“你說的對,我就知道魏郎有他的難處。”
她笑了一會兒,聽得嬤嬤和劉雪淮都毛骨悚然,驀地又道:“那他為什麼不要我了呢。把我休了,娶了一個好漂亮的女人,他還說我是毒婦。”
她說著說著又哭起來,癱坐在地上,邊哭邊錘地麵,養濟院裡的小乞丐們都湊過來看發生了什麼。
劉雪淮看不下去了,拉謝衡之:“走吧,咱給嬤嬤留點銀子,彆和她囉嗦了。一個倒黴的瘋女人,怪嚇人的。”
謝衡之卻沒走,他蹲在她麵前,同她對視。
他想,霍嬌與這人到底不一樣。覺得未受到重視和優待,她便立刻會走,絕不拖泥帶水。她做得很對。
“你的魏郎不會來了,”他說:“我剛才說錯了,這世上沒有什麼苦衷,隻有自私自利的借口。”
瘋女人停下了捶地動作,她好像沒聽懂,盯著謝衡之看了好久。
突然,她五指爪聚,向對麵的男人揮舞,謝衡之匆忙避開,下巴上還是被撓出一道淺淺的血痕。
劉雪淮和嬤嬤一起上前按住她。
謝衡之退到一邊,神色晦暗不明,他抬手摸了摸臉上的血痕。
走出養濟院,他想,霍嬌聽見他對大娘子說的那句“尚未婚配”了嗎?如果是,現在是否也這般憎惡他。
而後有了霍嬌的畫像,消息便多起來。
先是皇城司有人來說見到一位女子與畫像神似,被惡霸欺占。
等趕過去一看,人不是霍嬌,但這罪名倒是屬實。
一個住在遠郊的貌美樵女帶著老父親賣柴火補貼家用,出不了城了,夜裡在小巷子裡打地鋪,被惡霸欺辱。
劉雪淮帶著自己殿前司的弟兄,和皇城司一起綁了惡霸,樵女父親摸不清東南西北,跪在國子監官署門外給幾位大老爺謝恩。
沈睿看著哭笑不得的謝衡之:“可以啊,不過你公事怎麼請私假。”
謝衡之沒來得及多解釋,因為劉雪淮來找他,表情格外凝重。
“關城門那日,有人見到畫上娘子在通濟門附近徘徊,與船夫說話,似是要上坐船往南方走。”劉雪淮道:“那船偷偷夾帶貨物和馬匹,過重了,出城不久就翻了。”
謝衡之扶著官署門外的石鼓,眼前一陣眩暈。
“屍體浮上來,撈上來不少,”劉雪淮道:“你要不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