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不可能一直在山裡生活,太苦了。
遇到跳子糾纏,把隊伍帶進山裡,躲一兩個月,等風聲過了,還是要出來。
大綹子搶了錢搶了東西,也不會全部運到山裡,而是拿一部分放到“窩主”家裡,方便隨時下山取用。
所以窩主,就是和胡子勾結的大戶人家。他們給胡子提供食宿,幫他們窩藏贓物,也從中撈不少好處。
有些大窩主,家財萬貫,又有大綹子保護,日子過得非常好。
張小信聽我這麼問,點頭說:“去年馬大鼻子派人送來了幾箱子東西,爹說是聘禮。但我知道,他給馬大鼻子當了窩主。”
連水月一聽,走到我身邊說:“小刀,我覺得,張大仙可能要出事。”
馬大鼻子栽了跟頭,想把存在窩主家的錢都拿出來,可以理解。但能成為窩主的人,十個有十個都是貪得無厭之輩,怎麼舍得隨便把錢拿出來?
我隻能扭頭問:“老羅,還能騎馬不?”
羅老九站起來,歎了口氣:“幸好在醫院裡養了幾天,走吧,顛不散架。”
事不宜遲,我們點上馬燈,翻身上馬,讓張小信帶路,往向善屯去了。
這一路隻讓馬歇了幾次,跑了一天兩夜,終於遠遠看到屯子了。
此時正是拂曉,穿過一片林子,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著了火的大車店。再往遠處看,向善屯也是一片火海。
張小信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也不顧我們,拚命揮舞馬鞭往屯子裡跑。
我趕緊追了上去,越往前走越覺得熱浪撲麵,剛到屯子口,我們的馬都放慢了腳步,左右躲閃。
我趕緊下馬,把張小信拉下來,大聲說:“在這裡守著,我進去看看。”
“小刀哥,救我爹!”
“好,你在這裡等著,千萬彆進來。”
說罷,我扯下一塊布捂住口鼻,跑了進去。
灰仙廟也在燃燒,三麵牆都塌了,耗子石像被熏得漆黑。
屯子裡到處都在燒,路邊有不少屍體,看不清是被熏死的,還是被胡子打死的。
一路跑到張家的大院子門口,首先看到的,就是門梁上吊著一具屍體。
屍體全身都是血,已經被開膛破肚,腸子內臟流了一地。我抬頭看了看,屍體鼻梁上還架著金絲眼鏡,從體型上來看,應該就是張守禮了。
我趕緊踩在旁邊的石頭上,抽出匕首割斷繩子,把屍體放了下來。
院子裡還是一片火海,有幾間屋已經燒塌,我大喊了幾句,沒有聽到任何回應。
站在院子裡,我已經被熏得眼淚鼻涕一大把,根本無法在去裡麵搜尋。看這個火勢,應該燒了大半夜了,滅不了,等天亮燒完再說吧。
出了院子,看著門口張守禮的屍體,我停下了腳步。
這個樣子被張小信看到,她不得崩潰了?
此時,李半拉子也跑了過來,我趕緊招呼他,幫我把屍體抬到路邊,那堆腸子內臟也塞了回去,脫下衣服給他蓋住了臉。
“小刀,咱們又晚了一步。”
“他們人多,又抬著箱子,應該走不了太快,一會兒天亮了,咱們找找,跟著他們留下的痕跡追。”
李半拉子被熱得直擦汗,一扭頭看到旁邊樹下有兩個大水缸,於是三兩步走去,掀開蓋子,舀了兩瓢水澆在身上。
可能裡麵的水見底了,他又打開另一個水缸蓋子,忽然大叫一聲:“耗子精!”
哢嚓一聲,李半拉子一腳把大水缸踹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