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不信,而且當她聽說兩場燕京之戰的結果時,她整個人簡直恐懼死了!
穿到燕京之戰後,靖康恥之前,這是什麼死亡倒計時啊!
不僅恐懼,她還焦慮死了!
有手輕輕撫上她的眉間,聲音柔和婉轉
“呦呦這般愁眉不展,是受了什麼委屈呢?”
這是一位三十餘歲的貴婦,她生得並不算十分顏色,又有些年紀,但她很懂得怎麼修飾自己,梳了個“便眼覺”的盤福龍髻,上簪了兩三朵寶石小花,又化了個清清淡淡的妝容,裡著青襦,外著翠褙。此時坐在盛夏的柳樹下,整個人就像是特地奔著“寶髻鬆鬆挽就,鉛華淡淡妝成”去打扮的,看著不僅素雅,還帶了一種若有若無的輕鬆閒散。
眾所周知,官家宮闈裡最不缺的就是珠光寶氣,環肥燕瘦的各色美人,光是美不夠,總還得有兩門手藝才能留住官家。
韋娘子雖是個久伴君側的老人,奈何不算十分得寵,所倚仗的除卻溫柔小意之外,就隻有膝下一個親兒,一個養女,親兒且不論,養女便是這位朝真帝姬。
一旁有年長些的女官便笑道,“官家親封的仙童,又有玄通仙人為證,帝姬們羨慕都羨慕不來,豈有委屈的道理呢?”
“同是官家的女兒,彆個如珠如玉,在母親身邊養大,偏她自幼在寶籙宮苦修,難道那是個容易去處麼?”
她這樣柔聲細語,趙鹿鳴也不自覺放緩了語氣,“小娘娘,我不是因此委屈,我是因燕雲之事憂心……”
韋娘子很是驚奇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周圍隨侍的女官和宮女。
後者掩口而笑。
“朝堂之事,有官家,有諸位相公決斷,與咱們有什麼相乾呢?”
這就有點幽默了。
但這話來不及出口,一位俏麗女官已是掩口而笑,“咱們帝姬憂思若此,倒似個小郎君一般。”
“必是長年隨仙長們苦修的緣故,”另一個美貌宮女道,“這幾日宮中籌備神保觀的正日子,各家也送了許多隨禮來,有幾位小郎君也跟著入宮呢,豈不是正巧!”
小郎君和她有什麼關係,怎麼就是正巧了?
但她的迷惑很快得到了解答,因為韋娘子十分開心地拍了手,“不錯,曹二十五郎不是也在?呦呦見了他,必會展顏!”
曹二十五郎,看身高十五六歲,但烏油油的頭發紮成兩個發量滿滿的包,就顯出一種不合時宜的可愛,可能是家中恪守古訓,沒跨過十五歲的門檻,就不能“束發而就大學”,因此隻能這麼尷尬著來。
不過也可能是因為年歲小些,帶著來宮中做客也方便,但這也是趙鹿鳴的猜測而已。不管怎麼說,能在不避宮闈的年齡進宮跟帝姬相處,將來要是有尚主的戲份,就可以稱一句“青梅竹馬”了。
不是她多想,而是因為這個曹二十五郎出現得非常詭異。
他雖然發型尷尬,但長得非常不尷尬,明明是討人嫌的中二年紀,卻長了白淨的麵皮,清澈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菱形的薄唇,忽略數百字外貌描寫後,光看他走到她麵前行的那個禮,風度典雅,笑容溫柔,任何角度都挑剔不出問題來。
看她發愣,韋娘子又介紹了一句,“宣和二年正旦你回宮時,曾見過他的,這是你表兄,你不認得了?”
她生母姓曹,據說與仁宗那位殺伐決斷的慈聖光獻皇後曹氏出自一族,都是北宋開國功臣曹彬的後代,估計這麼一個大族也沒少往後宮塞閨女,有人名垂青史,有人籍籍無名,這都是可以理解的。
但她不能理解的是,表兄怎麼能解決她的焦慮呢?!不錯,他出身好,生得美,風度佳,看起來是個十全十美的美少年,將來還能成為一個十全十美的貴公子,但這些優點拿來糊牆抵擋金人,這就不足夠了呀!
小娘娘好心,不僅送來了一個疑似男主角的美少年表兄,又十分穩妥地加了一句
“今日九哥休沐,若是官家恩準,讓他帶你們去凝祥池遊玩半日可好?”
韋娘子很好,一心想著替她爭取點福利,讓她也能四處散心逛逛;曹二十五郎很好,樣貌姣好,待她也溫和有禮;小娘娘這個親生的兒子——也就是她的兄長——待她也很好,雖說不常見到她,但隔三差五也會按照韋氏的意思,派人往寶籙宮給她送些東西。
周圍每一個人的目光都覺得,有了這樣的養母,這樣的兄長,以及充滿暗示意味的,這樣的駙馬前提下,那一位小公主不管有什麼焦慮,都應該解除了。
但朝真帝姬不行,她光是聽到“九哥”這倆字,就覺得自己更加焦慮了。
不能光焦慮個沒完,什麼都不做,她想。
要是徽宗沉迷修仙,軟硬不吃,試試從彆人那下手呢?
康王趙構奔著韋妃宮中而來時,曹二十五郎正同他那位新出宮的妹妹閒談什麼,一旁有宮女滿麵笑容,打著拍子。
走近些才隱隱聽到曹二十五郎在問呦呦喜歡哪一首詞。
“滿江紅吧。”呦呦答。
“可是‘暮雨初收,長川靜’這一首?”
“不是,我唱來給你聽,”她的聲音清冷悅耳,忽然平地裡拔高了一個調子,惡狠狠地開唱,“怒發衝冠,憑欄處!”
剛滿十六歲,文武雙全,能“挽弓至一石五鬥”的趙構突然就打了個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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