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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路軍兩個多月無寸進之功,東路軍無法與其會師汴京城下,就必須儘快退兵。在這條曆史線上,完顏宗望甚至不敢全力以赴地攻城,試一試汴京城的輕重。
那場山穀之戰為什麼會如此慘烈?
就是因為那是完顏婁室最後一次努力。
在此之後天漸漸熱起來了,金軍不擅在溫暖氣候下作戰,他們在北方還有肥沃的家園要耕種,這一切因素都會迫使完顏婁室在石嶺關外修築堡壘,將宋軍出關北上,收複失地的路堵上。
這樣一來,西路軍就算沒有大功,雲中首先是收入彀中,其次還拿了大宋兩州之土。
金人賺翻了。
她留在太原,也不會有來自北麵的太大壓力了。
但她抗旨不遵,她身邊有多少人會支持她呢?
張孝純、王稟、徐徽言、種師中,這些人是與她共同作戰過的,或多或少還欠過她的人情,如果她和梁師成打擂台時使用這份人情,這些人毫不猶豫都會支持她,她都不敢想象能給梁師成收拾成什麼樣的受氣小媳婦。
但如果她要和官家打擂台呢?
她不能指望來自他們的幫助。
靈應軍是支持她的,這其中甚至有些人是會在官家與她之間選擇她的,她心裡有幾個這樣的人選,但稍有不慎,他們就會變成大宋的叛逆和反賊,所以這幾張牌她也不能隨便就打出去。
她走了這麼久,走了這麼遠,她手裡一共也隻有這麼幾張牌。
可當她站起身要上牌桌時,她發現所有的玩家都在看著她,所有的玩家都有各種各樣的理由將她趕下去。
——以大逆不道的罪名。
趙鹿鳴這樣沉思時,外麵漸漸有了些動靜。
“帝姬,李世輔求見呢。”
李世輔看起來欲言又止,整個人站在那裡,就像是有些心事踟躇似的。
“是完顏活女的事?”她問。
少年點點頭,伸出一隻手。
“他裡衣裡放著這東西,臣想,或許應當呈給帝姬看一看。”
那是一枚箭頭,黝黑色,沉甸甸,在殘存的一點燭火下閃著寒冷的光。她一看就知道,這是她那清弓牌大標槍的箭頭。
可她不理解完顏活女將這東西貼身帶著有什麼意義,也不理解李世輔給她看一眼的意義。
她現在心裡都在想自己的事,聲音就很冷:
“金人亡我之心不死,他必是見了咱們的弓箭,心中既迷惑,又憤恨,憋著一股氣要殺光咱們,報仇雪恨,可惜他是再也起不來了。”
李世輔手裡緊緊握著那枚箭頭,表情有些迷茫,像是心裡有另一個隱隱約約的猜測,卻又被帝姬的話給說服了,“帝姬說的是,隻是……”
“你想給他送回去?”她問。
少年臉上的表情就都消失了,隻是點點頭。
那似乎隻是個敵人,被他親手殺了。
可他也曾經是他的朋友,他還在臨死前,目光那樣誠懇地對他說過什麼話。
雖聽不清,但李世輔覺得差不多就是這樣的一句話。
“他的屍首遊過街了,送去汴京也還不夠格,”她說,“你既有心,你去處置了就是。”
少年抱拳低頭道了一聲謝。
過了一會兒,他悄悄抬起頭。
李世輔忽然意識到帝姬今天有很重的心事。
“帝姬?”
帝姬蒼白著一張臉,目光清冷地望著他,李世輔剛要說話時,外麵忽然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宗翁來了!”
宗澤的援軍雖然比西軍更遠些,但他不耽誤。
在蜀中不耽誤,在潼關不耽誤,一路北上,餐風露宿,不到二月就趕到了太原。
現在這一群小道士整整齊齊的站在城外,有許多太原百姓就跑出來看,覺得又稀奇,又好笑。
“宗翁辛苦。”帝姬一見到老爺子,就忍不住說了這麼一句。
“臣有何功,敢稱辛苦?帝姬為大宋守土,使金虜不得寸進,天下皆知帝姬功績,便是雲台閣也當有帝姬一席之地,”宗澤感慨道,“帝姬才是真辛苦啊!”
老爺子看起來黑瘦黑瘦,但精神就很好,趙鹿鳴很是欣慰,剛想請他進玉皇觀裡喝口熱茶,安頓下來再仔細說說旅途之事時,宗澤卻攔住了她。
“臣有一件事,須得立刻說與帝姬,不可耽誤。”
“何事?”
“臣自蜀中整軍北上時,除兩千義勇之外,還帶了十萬石糧草,供靈應軍之用,”宗澤說,“隻是走到潼關時,便被人扣下了。”
趙鹿鳴愣住了。
“扣我的糧草?扣太原將士的糧草?”她問了一句,又立刻反映過來,“什麼人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