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那些不當放在明麵上說的收益與風險,都是她自己選的路。
她又看看棺材。
如果她對著的是德音族姬,她是能模擬出小堂妹的立場和思路,並且轉換一下角度,重新審視這件事的。
但曹二十五郎,唉,曹二十五郎。
曹二十五郎什麼都不會說。
那是個白雪紅梅,琉璃世界裡養出的郎君,不染俗塵。
他隻會溫和地說,呦呦要是下定了決心,去就是了,隻是千萬要善加珍重,冷時防受寒,熱時防中暑,書上說戰後荒亂之地多起大疫,呦呦可帶了草藥不曾?
她忽然從自己這些軟弱的想法裡驚醒。
【你留在這裡,】她望向棺木,【等我回來時,在永安為你選一個好地方,好不好?】
永安不是曹家祖祖輩輩的埋骨地。
那裡隻有宋朝七位皇帝的陵寢。
王文卿出宮時,外麵的車馬都還在等著,尤其是一個十**歲的青年道士站在那裡,從頭到腳什麼都是新的,看著就很漂亮顯眼。
但王文卿從他身邊走過去,就很是嫌棄,“你們白鹿靈應宮沒有一個真正的道士嗎?”
王善開口剛準備“無量萬壽帝君”,就被噎回去了,有點委屈。
“我們每日裡都做功課的。”
王文卿就冷笑一聲,笑得王善的肝跟著一顫。
但這位漂漂亮亮的大道官又說,“你回去轉告帝姬,請她等信就是。”
狗頭軍師王善就大喜過望,“仙長當真願意幫我們?”
“我也不是幫你們,”王文卿說,“我曾勸官家修政練兵,官家卻不願采納,金寇兵臨城下,隻知燒香求神,又有何用?無可奈何,就隻能借你們的聲名一用了。”
王善還是被噎得說不出話。
但王文卿登上馬車前停了停:
“若能功成,此亦神仙之道也!”
靖康元年,官家下詔,封宗澤為磁州知州,加封河北義兵總管,負責收攏義勇,倚太行山為援,修建城防,守衛黃河,又封朝真帝姬為兩府侍宸,掌教門公事,去河北樂意修多少神霄宮就修多少。
太上皇還送了信過來,他現在沒有了幾個撈錢的大太監,可還是硬撐著又給帝姬拿了幾萬貫的撫恤金,堪稱父慈子孝。
官家在朝堂上是十分慷慨的,不僅封官,加賞,也給了宗澤一堆空白詔書,方便他們給收攏過來的“義勇”個編製,讓這些人願意好好乾活。
聖恩浩蕩,下首處的官員們就齊齊地應了一聲。
應過之後,許翰琢磨琢磨,總覺得還有什麼地方不到位。
“官家,靈應軍多為蜀人,而今知州通判既有他任,不若再擇一久居蜀中,於庶務熟稔之人,駐守興元府,以安撫軍心,”他說,“臣聞聽宗澤之子宗穎居戎幕,得士心,可擔此任。”
官家很好說話,微笑著點頭應了。
“就如卿言。”
這下不僅是許翰,就連李綱和吳敏都覺得有些什麼東西不對勁。
官家不反複橫跳了?
耿南仲唐恪這群人不使壞了?
李綱忽然開口,“河北西路轉運使……”
“朕還需時日定奪。”官家趕緊說。
哎呦!原來在這兒!
寶籙宮中,朝真帝姬聽完王善的轉述後想了一會兒。
“王侍宸能幫著咱們,再好不過,”她說,“隻是去河北,我心裡有個極難辦的事。”
“請帝姬示下?”
“郭藥師投了金,”她說,“河北有人,卻沒有甲胄兵器了,縱使讓興元府的工匠加緊乾活,又不知要耗費多少功夫。”
這話一說出口,王善就了然了。
“帝姬吩咐李世輔之事,也已經有了眉目,一兩日間,便有信至。”
帝姬吃了一驚,“可是西軍還不曾一戰!”
“正因如此,”王善笑道,“才格外便宜。”
李世輔也得乾活,原來帝姬被困在宮中,他去了一趟洛陽聯絡捷勝軍。等帝姬這邊的消息傳出來,他的任務立刻就變了。
他去采購甲胄和武器了。
這玩意兒去哪采購呢?
他派了些人,從洛陽到太原這一路上,從老百姓那裡收購,尤其是洛陽的百姓,隻要你開個價,略潑皮些的都能搜出來幾張弩給你。
哪來的?
潑皮們就說:收來的啊!
哪收來的?
洛陽這附近十幾萬賊配軍呢!吃喝嫖賭哪樣不要錢?沒錢怎麼辦?手邊有什麼賣什麼呀!有甲的賣甲,有刀的賣刀,到時候算個折損回去報賬就是!
這有什麼!
李世輔兢兢業業,辛辛苦苦,背了幾千套鐵甲準備往回運呢!
帝姬聽完靜了一會兒。
她硬是沒從“天助我也”和“爛透了”裡麵找出一個最恰當的形容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