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猶豫片刻,開口問道:“道長怎知極樂樓的人會來?”
洪雲濤心裡閃過無數個可能,比如這位道長其實是極樂樓的人,又或者是花大價錢與極樂樓達成了交易,就為遵守諾言,護住十裡坊。
但讓他萬萬想不到的是,楚秋笑了一聲,淡淡道:“我昨夜把劍架在極樂樓掌櫃的脖子上,讓他來給十裡坊解決後患,不答應,我回頭就去宰了他。”
洪雲濤大驚失色,手一顫,連水都灑了出來,看著楚秋,一時不知道該什麼是好。
最後,他苦笑道:“道長果然快人快語,洪某佩服。”
楚秋給自己也倒了一碗水,平靜道:“極樂樓那掌櫃是個聰明人,我料想他應該知道如何做選擇。”
“那平山郡守之子……”洪雲濤穩住心神,又問了一句。
可沒等他問完,楚秋就乾脆道:“我殺的。”
“不光是平山郡守的兒子,就連貼身保護他的那幾個披甲軍士,也是我殺的。”
“昨夜我出過一次手,殺了十幾個騎兵,三名披甲軍士,皆為八品境武夫。”
楚秋端起水碗,笑著道:“當然,還有那位餘少。”
啪嗒!
洪雲濤手中的碗跌到地上,摔成碎片。
他像是被嚇傻了一樣,半不出話來。
楚秋卻不理會洪雲濤的震驚,繼續道:“此事,極樂樓一力承擔,不會波及到十裡坊。有了昨夜那一場衝突,往後十裡坊也不會再被酒鬼所困擾。”
他的語氣很平靜,卻帶著一絲不清道不明的冷酷:“洪兄想以一己之力護著坊中百姓,這想法是好,但你一個人帶著那些潑皮,便是累死也照顧不到整個十裡坊。正所謂求人不如求己,儘管昨夜之事算是誤打誤撞,可結果卻是好的。”
“我非是質疑道長,不過……昨夜死了幾十個青壯,他們可都是家中的頂梁柱,幾十戶人家沒了男人撐著,可叫那些孤兒寡母如何生存?這結果又好在何處?”
洪雲濤的臉色有些難看。
“洪兄若是多作觀察,便會發現昨夜很多酒鬼,就是死在你口中的孤兒寡母手裡。”楚秋抬起眼眸,淡淡道:“婦人也好,幼童也罷,給他們一把刀,他們一樣能殺人。”
洪雲濤張了張嘴。
卻不出反駁的話來。
楚秋繼續道:“你怕酒鬼在十裡坊鬨事,算是儘心儘力去維持平日裡的治安了,但人手不足,是你始終無法解決的問題。除了潑皮無賴,沒人願意跟你一起去與那群酒鬼打交道,可過了今日,就不同了。”
“見過血的百姓,自然會明白一個道理。”楚秋看向洪雲濤,“酒鬼也是普通人,挨打會疼,被刀子捅過一樣會死。”
洪雲濤苦笑道:“可這代價……未免太重了些。”
“沒有代價,怎麼知道疼呢?”楚秋笑了一聲,“往日他們隻是享受著你的庇護,對於眼皮子底下發生的事都不願去管,那是因為沒有疼到自己身上。”
“與其護著他們,不如讓他們自己保護自己。”
楚秋淡淡道:“有了今日的慘痛教訓,便等於在他們心底埋了一顆恐懼的種子,待到生根發芽那一,就會長成名叫憤怒的樹。”
“倘若那時再有酒鬼鬨事?”
他輕笑了一聲,指著洪雲濤腳下的碎片,“無需你來出手,十裡坊百姓自會撕了他。”
洪雲濤看了看腳底下的碎碗,幾次想要開口,卻是無言以對。
因為他很清楚。
道長這番話,很有道理。
就在這時,楚秋喝了一口水,隨後道:“不過這隻是治標之法,現在,貧道與你聊聊治本之法。”